“新来的, 强哥叫你。”
曲景平刚放下洗漱用具,就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他蹙了一下眉, 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慢慢转过身来。
拍他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的少年,穿着监狱里的统一服装,剃着跟所有人一样的寸头, 眉间有一条手指长的疤, 让他显的有几分狰狞。
曲景平知道,这个人是他们这间号子的老大,人人都怕他, 听说小小年纪就在道上混,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他们这些人,因为未成年, 所以服刑时会跟其他人分开。不过他们所在的这所监狱比较特殊,分为东西所。西所关押的都是像他这种未成年的服刑人员,而东所则是成年的服刑人员。说是分开管理, 但也只是住的地方不一样罢了, 公共活动区域会有交叉, 像食堂、澡堂都是公用的。
不过这些地方也是自动被划分为东西区,有工作人员看管着,大家都相安无事。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暗地里怎样谁也不知道。曲景平刚来三天,这间房中每个人的情况已经被他摸的差不多了。这里都是同龄人, 没什么城府,脾气也是一眼就能摸透,其他人都不需要他注意,唯有这个叫疤哥的,算是所有人的头,所以曲景平只要跟他打好交道就行了。
至于其他地方,他尚没有打听清楚,因此也就不知道这个强哥是谁。
他脸上露出一点迷茫,有些腼腆的问道,“强哥是谁?他叫我什么事?”
他这幅呆傻学生气的模样,最是能让人放下戒心,不过刀疤脸脾气不好,十分不耐烦道,“问那么多干什么?去了就知道了!”
曲景平似是被吓到了,唯唯诺诺的点头,“哦,哦,好。”
心里却在飞快的思考,这个叫强哥的究竟为什么找他?他刚来三天,一直安分守己,没有做过任何出头的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强哥注意上了他?
他跟着刀疤往外走,其他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有兴奋有怜悯,还有些幸灾乐祸……曲景平心里一沉,已经预感到这次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即便已经猜到了不是好事,曲景平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去。因为他稍一犹豫,脚步慢了几分,刀疤就不耐烦的抓住他的领子,十分粗暴的拽着他走。
刀疤虽然也是未成年,但却长的五大三粗,曲景平的小身板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只能踉踉跄跄的跟着他走。
“强哥,人我给你带过来了!”
刀疤松了手,曲景平总算能站稳了,他往四周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刀疤竟然把他带到了澡堂!
他顺着刀疤的视线看过去,叫强哥的男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材十分壮硕,身上纹着很多狰狞的刺青。他刚洗完澡,下.身围着一条白色浴巾,坐在椅子抽烟,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强哥此时,脸上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曲景平,目光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曲景平感觉很不舒服。
他暗暗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洗澡的时候,人还很多的澡堂,这会儿却已经没有人了,冷冷清清的,让人感觉心里发毛。
这时候,强哥说话了,“小曲是吧?你走过来点。”
曲景平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好预感,他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还没说出口,就被刀疤一把推过去了,“强哥叫你呢,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他这一推,力气十分大,曲景平踉跄了一下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上。没摔倒,是因为被强哥扶住了。
强哥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笑容更深了,“小心点。”
“多谢强哥。”曲景平努力忽略那种怪异感,强忍着不适道谢,然后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抽了一下却没抽出来。
这时候,刀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强哥,您慢慢玩,我们在外面守着。”他说完,强哥身后的两个人也出去了,脸上带着猥.琐的笑,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曲景平愕然,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
“滴答,滴答……”
曲景平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地上,眼睛木然的看着远处垂下的花洒,开关没有关紧,水滴从花洒上一滴一滴的滴落,空旷的澡房里,这声音是如此的清晰。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天,他们在笑着,像是在庆祝一场狂欢。而躺在地上的两个女孩,眼睛里一片死灰,绝望而麻木。
一如此时的他。
苏遥慢慢勾起嘴角,果然,她还是最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有些伤害,不痛到自己身上,就永远没办法感同身受。
真以为进了监狱就是找到了生路?nonono,小猎物们早晚会明白,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苏遥!”
车站售票厅,苏遥惊讶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凌霄,“凌警官?您怎么来了?”
凌霄一把抢过她的行礼箱,又把他的背包也拿过去提着,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说好了我送你去t 市,你竟然留张纸条就不告而别!”要不是他回家拿东西,还不知道她今天就打算悄悄走了。
苏遥有些不好意思,“你工作忙,已经麻烦你那么久了,不好意思再让你陪我过去。而且t市又不远,我自己就可以过去的。”
凌霄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就往外走,“行了,你都说麻烦我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回了。我开车送你,把你安顿好再回来!”
“你一个小女孩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人骗了怎么办?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我把你送那去的,不得负责到底?听话,我都已经安排好了,那边一中的校长我认识,我托他照顾你,你就乖乖学习,其他什么都别想!”
苏遥顺从的被他拉着走,视线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
他的手掌宽大且有力,指腹还带着薄茧,微微有些粗糙,但却十分温暖。她的手小巧纤细,被他握着,整个手都被包裹在他的手中,突然就让人感觉十分安心。
凌霄一路絮絮叨叨,嘱咐她到了那边要注意些什么,直到走到车子旁,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还抓着她的手。
他连忙松开,有些紧张道,“我就是怕你跑了。”
他倒不是因为握了女孩的手而紧张,而是因为害怕苏遥抵触。他知道她在那件事之后,对异性的碰触就有了阴影。所以他在平时很注意自己的行为,尽量避免与她有肢体接触。
苏遥笑了笑,“没关系的。”
凌霄见她确实没什么抵触的神情,这才松了口气,“上车吧,时间不早了,到那边还要办理入学手续,咱们早点过去。”
“好。”
凌霄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刚启动车子,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的手机号你存了吗?以后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还有微信也加上,学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都跟我说。”
苏遥乖巧的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存上了他的号码。
在输备注的时候,她想了一下,输了“太阳”两个字。
凌霄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太阳。像太阳一样耀眼,像太阳一样明亮,给人以希望,给人以温暖。让身处黑暗的人,心生向往,忍不住想靠近。
凌霄正好看过来,不小心看到了,忍不住奇怪,“为什么把备注写成了太阳?”
苏遥收回手机,笑了笑,“以后再告诉你。”
凌霄失笑摇头,小女孩的心思啊,稀奇古怪的,不好猜。
苏遥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新的学校,改了新的名字,一切重新开始。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没有人知道她发生过什么事,她平静而安稳的过着校园生活,按部就班的高考、上大学,就像普通学生一样。
只除了,每天晚上都会拉出黑包群,选定一个猎物,送上大礼。
“7589,你可以出去了!”
身后的铁门缓缓关上,朱阳成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痛哭流涕,他终于离开了!终于逃离了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
三年前,他进去的时候,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生路,可谁知道,这是一条踏往地狱的路!
他无比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抢到死亡黑包死去,那样一了百了也不会有之后的折磨了!这三年,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受到难以启齿的折磨,就像当初他伤害那两个女孩那样,他也遭受了那样的报应。
无法反抗,无法逃脱,也没有勇气去死。
一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摆脱了那噩梦一样的生活。
前来接他的朱母,看他这个样子,也忍不住难受起来,“阳阳,你受苦了!”
母子俩抱头痛哭,一旁的朱父却十分不耐烦,“好了,赶紧回去吧,别在这丢人现眼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儿子进去的这三年,他们夫妻俩的日子也不好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儿子犯了强j罪坐牢的事,被熟人知道了,没少在背后议论他们。连他的工作都受到了影响,干了半辈子的公司找借口把他辞了。他人到中年,还不得不跟年轻人一样四处求职,别提多狼狈了。
因此儿子终于出来了,他并没有感到多高兴。好不容易熟人朋友已经忘了他儿子的事,这要是再见到他,少不得旧事重提。或许儿子的事,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污点。
朱阳成尚处在逃离噩梦的惊喜中,没有注意到父亲的态度,朱母也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以后的事,“你才十九岁,不算大,咱们换个学校接着去上学,考上大学去了外地,就没人知道这事了,别担心,啊?”
朱阳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妈。”
一家人心思各异的回到家,朱母忙着去厨房做饭给儿子接风,朱父接了电话出去了。朱阳成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切还是像他当初离开的那样。连手机也在,朱母经常给它充电,倒也还能用。
朱阳成有些忐忑,又有些希冀的打开微信,不知道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那些同学怎么样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已经上大学了吧。
然而,刚一打开微信,他就看到了被置顶的黑包群。
他瞳孔猛然一缩,心跳如雷,脑子一片空白。
他竟然忘了,还有黑包群!
这三年,他活的如同行尸走肉,已经忘记了当初带给他无限恐惧的黑包群。
直到此刻,曾经被黑包群支配的恐惧,瞬间复苏。他手指颤抖的伸向那一栏,好半天没敢点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屏幕自动跳转到了群里。同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死神:欢迎回来,好久不见,你们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