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亭之中, 两个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俊美男子相对而坐,一人身着玄衣, 气势威严。一人身着白衣, 眉眼含笑。他们中间的棋局已经陷入胶着状态。
苏遥落下一子,状似随意的开口,“景然, 你也老大不小了, 可有心仪的姑娘?若有,便告诉朕,朕为你赐婚。”
景然是慕容澈的字。
慕容澈捏住棋子的手一顿, 抬眸看了对面之人一眼,又很快垂下,目露思索。他不知道皇兄突然说起他的婚事, 真的只是关心他,还是发现了他跟柔儿的来往?以皇兄的脾气,吃了这么大的亏, 不可能不去调查柔儿的情况, 发现自己与她有接触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所以,这是一个试探吗?
慕容澈神色不变,继续落子,言辞却十分谨慎,“皇兄也知道我,素来不爱拘束, 没有王妃管我,正乐得自在,皇兄还是让我再轻快几年吧!”
苏遥佯怒,“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得找一个王妃来管管你!”她又叹了口气道,“母后临终前让我答应她,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你老大不小了,还不肯成家立业,母后那里我也无法交代。”
慕容澈无奈讨饶,“怎么还说起了母后?行行行,皇兄都拿母后来压臣弟弟了,弟弟还能说什么?皇兄看好了谁家姑娘,随便指给我就是了,左右女子都一个样,娶谁不是娶?”
“胡闹!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我看好有什么用,不得你自己喜欢?我自己身不由己,为制衡朝廷纳了不少世家贵女,但我希望你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她没有自称朕,说的话也如一个兄长对幼弟那样推心置腹,慕容澈一脸感动,“皇兄为我费心,臣弟感激不尽。只是,我现在确实没有心仪之人,皇兄若是有好的人选,不妨告诉我,我信得过皇兄的眼光。”
看来今日是一定要被指婚了,皇兄一心为他,他怎好不答应?不过是指婚而已,暂且答应下来,事后他有的是办法把这门婚事搞黄。
“你啊,”苏遥十分无奈,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也罢,皇兄便费心给你找个好的。”
果然!
慕容澈一脸温柔的笑意,“那就多谢皇兄了。”
“先别谢,你如果满意了再谢不迟。我心中是有一个人选,就是苏相家的嫡次女。”
一句话,成功让慕容澈的心高高悬起。他又惊又喜,喜自然是因为这个人选是苏柔,惊是害怕这又是皇兄的一次试探。他很快冷静下来,面上却不在意道,“皇兄觉得她好?”
苏遥点头,“此女确实是个好的,你别看她姐姐不怎么样,进宫一个月就被我废了后位,但她是个聪慧的,苏相也最疼爱这个女儿。”
慕容澈还是不敢相信,皇兄真的愿意为他和柔儿指婚。明明一个月前,他还想娶柔儿为后,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改变心意?
他一时有些沉默,不知该做出如何反应,他既怕这是来自皇兄的又一次试探,又忍不住幻想万一是真的呢?皇兄真的是要给他和柔儿赐婚呢?
这个诱惑太大,让他一时难以冷静。
苏遥又开口了,“你也知道,皇兄月前立了苏相嫡长女为后,本是为了施恩丞相,但那苏氏实在太蠢,不堪入目,朕才一时冲动废了她。但此举恐让苏相心怀不安,朕让你娶他次女,也有安抚之意。当然,还是要看你喜不喜欢,你暗中去见见那女子,若你喜欢,朕便为你们赐婚。若不喜欢,朕再为你另择佳妇。朕只有你这一个亲弟弟,你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原来如此!慕容澈渐渐心动了,若是单纯为他赐婚,他还不敢相信。若是带着安抚丞相府的目的,那就不甚奇怪了。
废后一事,皇兄确实做的不地道,苏相这段日子也确实惴惴不安,唯恐被皇兄降罪。如果带着这个目的指婚,还真没什么问题。
不过刚才已经推脱,此刻便不好再改口,他便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
他一脸温润的笑容,“既然皇兄如此看好这姑娘,那臣弟还真的要去看看了!苏淮之那个老狐狸还能生出什么天仙不成?”
苏遥也笑,“是貌美如仙,不然我也不会把她指给你。还有一事,我得说在前头,成了家就要立业,你大婚之后,便认真帮皇兄做事。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闲云野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慕容澈又无奈讨饶,“皇兄,你可饶了我吧,你明知我最不耐烦这些政务!”
“装可怜也没用,这次说什么也得让你好好做事,不然我对母后没法交待。”
又拿母后压他,慕容澈无奈应下,“我答应就是,皇兄何苦又拿母后压我?”
“招不在鲜,管用就行。”
……
这一番兄弟之间的暗潮汹涌总算告一段落。
慕容澈出宫之后,果然去“偶遇”了一次苏柔,回来便告诉苏遥,那姑娘确实是个好的,言下之意便是同意赐婚。
苏遥于是爽快的给他们赐了婚。
直到圣旨下达,慕容澈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肚子里。
稳了!不管皇兄是出于何种目的给他赐婚,即便是陷阱,但只要那个人是柔儿,他就心甘如怡。
或者,皇兄是真的一心为他,是他自己小人之心了。
思及此,慕容澈微微有些惭愧。
一切尘埃落定,他又悄悄去见了苏柔。
他们经常见面的小院里,苏柔一身白衣,飘然若仙的立在荷花池前。她眉目如画,皮肤白皙,红唇琼鼻,五官完美的仿佛造物主精雕细琢。
她静静立在那里,天地黯然失色,人间只余她一抹绝色。
“柔儿……”
慕容澈目光痴了,低唤出声。苏柔缓缓回头,一回眸,百媚丛生。
“阿澈……”
慕容澈脚步木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再回神,两人已经气喘吁吁的拥吻在一起。
良久,慕容澈才松开他怀里娇.软无骨的美人,动.情道,“柔儿,我终于要娶你为妻了。”
闻言,苏柔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我也是,虽然我不喜欢别人左右我的婚事,但如果赐婚的那个人是你,我觉得也没关系。”
慕容澈更加深情了,目光真挚道,“此生定不负卿。”
被他拥在怀里的苏柔,目光有些复杂,还有些愧疚,明明要嫁给慕容澈了,自己也是喜欢他的,可为什么还是想着雪无尘呢?
那个淡若谪仙的男子,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曾入他的眼,却在圣旨下达的时候,失态的吻上了她的眉眼,那眼神中分明是难以掩饰的深情和痛苦。
还有镇国公世子,向来一副花花公子模样的他,却在昨晚露出了他偏执深情的一面。醉的一塌糊涂,夜闯她闺房,抱着她,嘴里一遍一遍喊她的名字。
……
她何德何能,能让这么多男人对她深情以待?可是她注定要辜负其中一些人,只能选择其中一个成亲。就算选了雪无尘,负了慕容澈她同样会难受。世间安得两全法,能让她不负几许深情?
苏遥非常配合的,让礼部选了最近的黄道吉日,做为淳王的大喜之日。
礼部紧赶慢赶忙活了三个多月,终于将婚礼筹备完,丞相府也准备好了备嫁。
然而,新娘苏柔却在成亲前一天消失了。
“她什么时候不见的?”苏淮之又惊又怒,虽然他向来宠爱这个女儿,但没想到她能这样无法无天!第一次不愿进宫,他顺了她的意让苏遥顶上,可这次圣旨赐婚,她也是点了头的,竟然还能不告而别,做出逃婚之举!苏淮之差点气到吐血!
因为前次苏遥的事,皇上已经对他有芥蒂了,这次再触犯龙威,等待他的或许是性命之忧!皇上怎么会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皇威?!
王氏哭哭啼啼的说,“怎么办呀老爷,柔儿走了,明天这亲事还怎么办?淳王那边我们怎么交代?要不,像上次一样,把……”
“蠢妇!”王氏病急乱投医之下想到的昏招还没说完,就被苏淮之骂了回来,“还敢再替她谋划,你以为皇上是傻子吗?能让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糊弄?!”
“那该怎么办?”王氏哭的梨花带雨,无助极了。
往常苏淮之惯爱她这副模样,觉得她柔弱无辜,惹人爱怜。然而此刻,他却觉得,这副哭哭啼啼矫揉造作的模样是如此碍眼!不仅于事无补,还让人非常糟心!
他深吸一口气,深知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务必要找回苏柔,只要能在迎亲前找到她,一切都好说。”
“那要是找不到呢?”王氏抹着眼泪问。
苏淮之目光一沉,“找不到我苏淮之就没有这个女儿了!让她直接‘病逝’!也省的给咱家招来灾害!”
王氏被惊的直接忘记了哭,苏淮之不管她,安排了人秘密寻找苏柔之后,又急忙出门,直奔淳王府。
这件事总要跟淳王通个气,以淳王对柔儿的喜爱,想必不会责怪她吧?
他想的没错,淳王知道之后,目光沉了下来,但完全没有责怪苏柔的意思,他一边派了人出去寻找,一边迅速做出决断,“就算一时找不回来,明天的婚礼也要照常进行。你府上找一个身形相仿的人代替她,盖头一盖,谁也不知道底下是谁。只要能瞒过皇兄那边,柔儿就不会有事。我这里……”
他的目光坚定起来,“淳王妃的位置永远都是柔儿的,我只要她回来,旁的既往不咎。”
苏淮之松了口气,“小女顽劣,委屈王爷了。”
慕容澈无意与他寒暄,又说了几句,便让他离开了,自己则加紧寻找苏柔。
然而他奔波一夜,却毫无消息,第二天拖着疲惫的身体,神采奕奕的换上喜服去接亲。
接的是苏柔的一个丫鬟,她代替自家小姐成亲。
十里红妆,锣鼓喧天,端的是热闹非凡。
丫鬟代替小姐成亲这件事,知道的只有寥寥几人,外人毫不知情,纷纷恭贺淳王喜迎娇妻。
慕容澈面上丝毫没有露出分毫,跟宾客谈笑风生,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喜宴上,苏遥亲致,受了礼之后便走了。不过即便如此,也足够让旁人艳羡慕容澈了,皇上亲自参加婚礼,淳王果然是皇上最疼爱的弟弟。
喜宴上还发生了一件事,镇国公世子借酒发疯,大闹喜宴,差点把喜宴都给毁了!
据知情人说,他是因为爱慕淳王妃不得,心有不甘,所以故意闹事。
总之,这一场喜事,让人议论了好长时间,好的坏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