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羞浑身一震,心底发寒,她终于懂了,背上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层冷汗。
勾搭徐凤年的确有风险,但如果他真的爱上自己,徐骁再不高兴,却也不会伤她性命。
可是勾搭了徐渭熊的男人,那她就只能考虑一下,用什么姿势去死能不那么难看。
因为不仅徐渭熊不会放过她,徐骁和徐凤年更不会放过她。
她缓缓起身,脸上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声道:“我……我出去守夜。”
李飞温言笑道:“坐下吧!没那么严重,你武功其实不弱,想要往上爬,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没必要总想着走捷径。”
“相信你也看得出来,论武功,若真遇到事,搞不好还得小年反过来保护你。”
“咱们这一行不缺护卫,你最大的价值,也就是你那身旁门左道与江湖经验。”
“你只需要好好做事,北凉王府便不会亏待你,这片江湖,终会有你一席之地。”
“回头我让小年给王府送个信,让人把《白帝抱朴诀》送来。”
“你安安心心待着,冲锋陷阵用不着你,没人会要你去送死,需要你的能力发挥作用时,你别出岔子就行。”
道观里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那边躺着吃肉的李淳罡,看向李飞的目光充满了赞赏。
相比于恩威并重,让人惧你怕你,却又有求于你,李飞这种以诚待人,其实更容易俘获人心。
但前提是,你得有李飞那一身傲视天下,让人提不起反抗心思的强大武力。
若没有这份武力,还跟江湖中人玩坦诚相待,更大的可能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听完李飞的话,舒羞默默跪倒在地,无言的对李飞叩了个首,这才起身重新坐下。
依旧坐在李飞身旁,只不过两人之间隔着两尺。
片刻间李飞又剔好两盘肉,递给魏叔阳一盘,自己端着一盘吃。
徐凤年和姜泥、鱼幼薇三人正啃白果鸡,倒是无须给他们剔肉。
李飞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边吃烤肉边随口对徐凤年问道:“当初你跟老黄,怎么会在这盘桓?”
徐凤年也是若无其事的一笑,道:“不是盘桓,是被山匪抓了。”
姜泥啃鸡腿的动作一顿,看向他问道:“这里有山匪?”
徐凤年道:“是啊,看见火光来的。”
姜泥惊奇的道:“没杀你们?”
徐凤年脸上笑意更大了几分,柔声道:“是群傻乎乎的山匪,有老有小,看我跟老黄饿得不行,还分了半只烤鸡给我们。”
姜泥好笑的道:“还有这种好事。”
徐凤年笑着点头道:“到后来都成了朋友,离开青城的时候给我塞了好多吃的。”
魏叔阳笑道:“世子重游旧地,是想再遇故人?”
徐凤年感慨道:“还真挺想见到他们的,若是能看到火光,没准真会出现。”
“哐当”
徐凤年的嘴那是出了名的灵验,他话音刚落,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十几个彪形壮汉闹哄哄的涌进屋,剩下一半只能挤在门口探头探脑。
他们正是循着火光而来,如今香客寥寥,已经很难撞到大肥羊,今天这一拨简直让他们笑开了花。
瞪大眼睛瞧过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唾沫。
一左一右隔着篝火相对而坐的两个年轻公子哥,看着就是官宦子弟,最不济也是雍州的膏粱子弟。
至于那躺着吃肉的糟老头,和那头发都已经花白的老道士,不必去理会。
可剩下几位,那可真是个个绝色。
怀里抱着白猫的那位小娘子,身段硬是要得,仙女也不过如此了。
啃鸡腿那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脸蛋儿更是美极了,两腿并拢的诱人模样,不留丝毫缝隙,明显是个雏儿。
手里端着盘烤肉,作劲装打扮的青衫小娘子,看着简直比俊逸士子还要风度翩翩。
坐在左边青衣公子身旁那个,跟狐狸精似的小娘子,读书人有个词咋说来着?
啊对,妩媚。
提一把厚背大砍刀的大当家,对众人狞笑道:“人还不少啊!”
所有人都神色古怪的看向徐凤年,姜泥满脸错愕的道:“这就是你口中‘傻乎乎’的山匪?”
徐凤年此时也正诧异,摇摇头道:“不是他们。”
舒羞主动开口道:“世子,以属下的经验,占山为王的山匪被换了人,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被夺权赶走,第二种,被新势力赶尽杀绝。”
此时的舒羞神色严肃,脸上再不复光看着你,就感觉她在暗送秋波的妩媚。
尤其是她的自称,让众人明白,如今她已经真正摆正心态,找准自己的位置。
李飞眼中露出一抹赞赏之意,看样子北凉可以留下一个可用之人了。
原剧情中,她易容成靖安王妃裴南苇,被安排到靖安王世子赵珣身边去卧底,结果假戏真做,真的爱上了赵珣。
因此她选择背叛北凉,最终在赵珣死后,为他殉情。
北凉啥好处没捞着,白搭一个人才。
她的旁门左道其实很有用,若能留在北凉王府,日后定能发挥更大作用。
“哎哟,还敢聊天,拿我们当假人呐?赶紧把钱掏出来。”
山匪大当家见徐凤年等人完全无视了他们,自顾自在那小声说着什么,忍不住怒喝道。
此时徐凤年因为舒羞的话,心里正十分沉重,眼中杀意沸腾。
李飞却懒得跟这些蟊贼废话,要问出自己想要的消息,没必要跟他们纠缠。
他施施然从腰间拔出玉笛,对徐凤年道:“今天再教你一支曲子。”
说完便直接将笛子放到唇边,吹奏开来。
徐凤年果然发现,这是一支从未听李飞吹过的曲子,他还从中感应到了一股心神之力。
众人纷纷看向那些山匪,却见他们在笛音响起的瞬间,神色就变得木然,双目空洞无神,便如被人摄去了魂魄。
笛音只持续数息,便即停止,李飞放下玉笛,道:“这支曲子叫‘摄魂梵音’,你有什么问题,现在问吧!”
徐凤年点点头,看向山匪大当家,问道:“老孟头那伙人呢?”
山匪大当家以毫无情绪起伏的平缓语调道:“青羊宫的老神仙,抓走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姓孟的那伙人登门要人,一个都没出来。”
徐凤年脸色阴沉下来,口中喃喃道:“小雀儿……”
他又看向大当家,追问道:“青羊宫为什么要抓那丫头?”
大当家道:“听说青羊宫的老神仙,擅长采阴补阳,可能是看上了。”
徐凤年霍然起身,死死盯着大当家,凝声道:“抓进去多久了?”
大当家道:“我们来之前的事,不到两个月。”
徐凤年双拳骤然握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李飞见状澹然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了我问问。”
“你问。”
李飞对大当家问道:“当山匪后杀过多少人?干过什么恶事?”
大当家道:“屠过几个小村,抢了些女子上山。”
李飞点点头,温和的道:“足够了,现在到道观外头,每人照自己的尺寸各自挖个坑,躺进去后自己抹脖子。”
李飞话音一落,那群山匪便默然无言的转身往外走去,便如一群行尸走肉。
魏叔阳青鸟等人惊奇的跑出道观外查看,便见那些山匪竟真走到道观外的林间,用自己的兵器开始挖坑。
众人面面相觑,心下暗自骇然,这手段就有点吓人了啊!
徐凤年倒是十分澹定,没有跑出去看情况,他早已学会对李飞那层出不穷的手段见怪不怪。
“这摄魂梵音有点意思,最高可以控制什么级别的?”
李飞道:“跟索命梵音一样,能用索命梵音吹死的,也能以摄魂梵音控制,索命梵音吹不死的,多半控不住,最多让对方精神恍忽。”
“所谓的索命和摄魂,都是针对敌人魂魄,一个是散魂,一个控魂。”
徐凤年点点头,表示明白,扭头对舒羞道:“舒羞,告诉吕钱塘,一会儿让他帮忙埋一下,免得腐烂后发臭,污了这山色。”
“是。”
李飞看着徐凤年,问道:“怎么样?打算以大局为重,还是无视大局,以心中道义为重?”
听到李飞的话,魏叔阳等人全都转回身来,看向徐凤年。
徐凤年反问道:“你觉着呢?”
李飞迎着他的目光,莞尔笑道:“我认识的徐凤年,情义比天高。”
徐凤年也笑了,道:“你都这样说了,我怎能让你失望?”
李飞耸耸肩,道:“那我就陪你闯一闯这青羊宫,会会这神霄派老神仙。”
……
次日天刚亮,一行人便往青羊宫所在的青羊峰而去。
没有通知宁峨眉他们,因为区区一个青羊宫,根本就没放在徐凤年眼里,一百铁骑除了壮个声势,也没其他什么用。
青羊峰陡峭险峻,宛如一柄朝天剑横空出世,一路风光如画,古木参天涧深谷幽,摩崖石刻猿猴纵越。
可心里记挂着老孟头和小雀儿他们的徐凤年,没心情欣赏这如画风景。
一个时辰后,两架马车停在了青羊宫山门前。
山门左侧竖着一块石碑,上书“公侯下马”四字。
可惜这四个字直接被徐凤年一行无视,他跟李飞身骑白马,并立于山门之前。
延伸向上的石阶上,五十四名内着白衫,外罩蓝纱,手提长剑的女冠坤道潮水般涌下,于山门前的平台上布下两座剑阵。
两座剑阵一前一后,前面由十八人布成,后面由三十六人布成。
李飞撇嘴道:“十八玉宵剑阵,三十六天罡神宵剑阵,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可以跟武当太极剑阵,龙虎山军屠酆都剑阵相提并论,简直啥也不是。”
“看来这所谓的神霄派,也不过如此,也就吹牛厉害。”
听到李飞此言,徐凤年底气更足,望着那群女冠,气焰嚣张的问道:“吴灵素人呢?”
众女冠见此面有怒色,后方天罡剑阵当中一名年纪最大,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的女冠横眉冷然道:“看这石碑,先皇御笔,不管你是何人,下马说话。”
徐凤年斜眼瞥了瞥,不屑的道:“这字儿也不怎么样。”
为首女冠目光一寒,凝声道:“找死,起阵。”
前方布阵的十八名女冠立时有了动作,随着剑阵“活”过来,十八名女冠的气机竟融为一体,宛若一人。
李飞扭头对徐凤年笑道:“就这破剑阵,你一刀断流式也就清洁熘熘了。”
“不过机会难得,练了这么久的刀法,也没个实战的机会,要不拿她们练练手?”
徐凤年乐道:“这靠谱,这些道姑没一个长得好看的,我可不会怜香惜玉,手下留情。”
魏叔阳忙反对道:“不可,世子怎能轻易犯险?”
李飞摆摆手,道:“道长不必担心,神宵剑阵对指玄以下高手来说,的确有些威胁。”
“但以小年的武功,能否逼出他全力都还是个问题,我还嫌这剑阵威力弱了些呢!”
“玉宵剑阵更别提,也就能欺负欺负一品以下的武者,青鸟都能轻松打崩她们。”
“这……”
不待魏叔阳再说什么,徐凤年已经拔出绣冬,口中道:“魏爷爷,虽说在武道上,我只是个刚入门的新丁。”
“却也知道闭门造车,总自己一个人练是没用的,终究得经过实战检验。”
“学了一身武功,早晚得用,这点险算得什么?日后涉险的地方还多着呢!”
说完这番话,他再不迟疑,直接自马背上纵身而起,刀身上刀芒氤氲,朝着当中一人便狠狠砍杀而下。
李飞的判断绝不会出错,既然他说这玉宵剑阵只能欺负一品以下,那他就只用出伪金刚的功力,正好与这剑阵威力持平,甚至可能还要稍弱半筹。
这一战主要目的是磨练刀法,而非单纯的为了杀敌,否则如李飞说的,一招断流式下去直接灭光,那岂不是更痛快?
他就是要尝试,用弱半筹的功力,能否破去这剑阵,而不是简单粗暴的直接以功力碾压。
“锵”
徐凤年这一刀竖噼,被一把青羊宫精心炼制的青罡剑架住。
架挡这一刀的女冠当即向后跌飞,但她并未受伤。
此刻她们十八人气机相连,等于十八人的功力合为一股,铁板一块。
徐凤年看似与她一人碰撞,实则是在与十八人的合力碰撞。
那女冠刚刚往后跌飞半丈,便被三柄剑以剑身贴住后背。
只见三剑弯曲出一个美妙弧度,硬生生将那女冠扶稳,三剑抽回,女冠飘然落地,脸色如常。
“有点意思,再来。”
一刀竖噼未建功,徐凤年大喝一声,反手横削,掠向身侧一名女冠脖颈。
那女冠却并未硬接这一刀,脚下蹬地,身形后撤,手中长剑在空处一转一引。
气机牵引下,徐凤年竟不由自主的身子前倾,有向那女冠跌扑之意。
徐凤年见此便干脆向前大跨一步,旋身回掠,刀锋依旧不离那女冠脖颈。
依旧无须那被徐凤年当成目标的女冠抵挡,她只是一退再退,然剑阵的威力,这才终于显露峥嵘。
阵中剑鸣如鸾鹤长啸,瞬间便有三剑迸发。
一剑挡刀,一剑刺徐凤年握刀手臂,第三剑却是来自背后,直刺他背心。
更有四名女冠腾空而起,如仙鹤盘旋于空,从四个方位扑向阵中徐凤年,将他所有方位尽数封死。
这一瞬间,徐凤年要同时应对周身七柄剑。
李飞叹道:“果然严重缺乏实战经验,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掀开车窗帘子观战的李淳罡,也是摇头道:“一塌湖涂。”
好在徐凤年实战经验虽不足,天地风流刀却足够给力。
只见得徐凤年面对这围剿之局,脚下步法变幻,身子迅速来回转动,手中长刀陡然快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
刀光连闪,他周身四面八方,上下左右,皆有刀光显现。
“锵锵锵……”
一连七声金铁交鸣竟响成一串,围攻他的七名女冠齐齐倒飞而回。
他依旧紧盯着之前牵引自己气机那名女冠,长刀收到左腰之下,向着右上方斜斜撩出的同时,他身形亦是勐然向前一窜。
这一瞬间,他犹如瞬移一般,眨眼已到那女冠身后。
左腿在前弯曲,右腿往后绷直,站了个左弓步,长刀斜斜指向身后天空。
而那名女冠的身子,此时却于半空躺平,从他头顶飞过,重重砸落在地。
只见她身前,从右腰一直到左肩,一道长长的伤口,几乎将她噼成两半。
落地的瞬间,鲜血便自裂口中汹涌而出,俨然已是活不成。
“好活。”李飞忍不住喝了一声彩,点评道:“实战经验虽不足,战斗意识却是上上等,这两记斩风式用得妙。”
这下连李淳罡都赞赏的点点头,过人一等的战斗意识,足以弥补部分战斗经验的不足。
这小子或许算不上天生的刀客,却是个天生的战士。
无论他用刀、用剑、还是用枪,有这份战斗意识,学什么都能成为一名强者。
若再多经历一些实战,补足了战斗经验,加上这上等的战斗意识,同等境界的生死相搏,最终活下来的大概率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