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徐凤年已将筑基刀法练熟,无须李飞再指点纠正,可以自行修炼。
楚狂奴抱着膀子,跟李飞并肩而立,看着那边专心练刀的徐凤年,心里暗暗佩服不已。
不是佩服徐凤年, 而是佩服李飞。
天赋异禀的徒弟固然难寻,但顶级名师却更加少见。
至少他得承认,自己授徒的能力,跟李飞完全没有可比性。
“你是个真正的大宗师,不仅自己厉害,教徒弟的本事也这么强。”
李飞矜持的道:“前辈过奖。”
楚狂奴抬手道:“诶, 你可别叫我前辈,你好意思叫,我也不好意思应。”
李飞莞尔笑道:“那我就叫你一声老楚了, 这样听着亲近。”
楚狂奴没有拒绝,算是默认,他转而道:“刀法好练,可内力真气怎么办?这是日积月累的辛苦功夫,可没有捷径。”
李飞解释道:“这门筑基刀法,不仅包含了所有刀法的基础,还有外家炼体之效,且效果斐然。”
“小王爷生而金刚境,身负天生神力,哪怕没有丝毫内力,也是实打实的一品高手。”
“这门刀法长期习练下去,早晚也能积攒出那样一身神力。”
楚狂奴好奇的问道:“那要多久?叁十年?还是二十年?”
李飞微笑着摇摇头,道:“五年足矣。”
楚狂奴身躯狂震,看着徐凤年习练的刀法, 眼中充满艳羡之色。
可惜这刀法虽算不上复杂,他从旁观看就能学会, 但不知道配套的心法口诀, 光学会动作也是枉然。
“即便他五年便能练成金刚境, 可离你说的一年以内打败陈芝豹,也还相去甚远啊!”
李飞神秘的一笑,道:“你放心,内力真气方面,他同样不会缺,你若不信,可多留一些时日,到时自有分晓。”
楚狂奴只答应老黄留下两个月,这时间已不剩几天。
可如今他却不想这么快走,李飞的话正中下怀。
他饶有兴趣的道:“好,那我就看看,这小子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李飞微笑着点点头,沉吟片刻后,忽然又开口道:“老楚,我有个问题比较冒昧,不过我还是想问问。”
楚狂奴道:“你说。”
李飞道:“你是北莽人,若他日北莽与北凉开战, 你……”
楚狂奴摆摆手,道:“我只是个纯粹的江湖人,你这个问题有些多余。”
李飞展颜一笑,道:“是这样,我看过你的刀法,刚勐凌厉,霸道绝伦,因有铁链相连,灵活机变方面也颇有优势。”
“但唯独在速度方面属于短板,若你的刀法能再快上几分,当初未必便会被老黄压制。”
楚狂奴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要想提高出招速度,哪有那么容易?”
李飞笑道:“巧了,我的天地风流刀有四路刀法,其中的‘斩风式’,跟你的刀法高度契合。”
“一经修炼入门,你双刀施展开来,犹如狂风过境,席卷一切。”
“而练至大成后,出招速度更是会快到,连狂风龙卷都要被斩灭的地步,你可有兴趣?”
楚狂奴似笑非笑的看向李飞,道:“你是想替徐小子收服我吧?”
李飞正色道:“绝无此意,我只是单纯的喜欢老楚你的性格,想跟你结个善缘。”
“这一路刀法,属于朋友间的馈赠,绝无其他附加条件,日后你要离开,我和徐少也不会阻拦。”
李飞这话的确是真心实意,原剧情中的楚狂奴,不仅是带徐凤年踏入武道之途的第一个师父,更是到死都还在为徐凤年着想。
如今因为自己的存在,断了他与徐凤年的师徒情谊,是以李飞多少想补偿他一些。
也因此,他的眼神尤为真挚诚恳,让楚狂奴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感动。
跟这小子相处,还真是一种愉快的体验。
他也不矫情,痛快的道:“那我就见识见识你的斩风刀。”
李飞并指成剑,对楚狂奴道:“你闭上眼睛,放开心神。”
楚狂奴不解的问道:“干什么?”
李飞道:“灌顶啊,你是在刀道中浸淫多年的高手,总不能跟徐少这个雏儿一样,还得我手把手一招一式的教吧!”
“灌……灌顶?”楚狂奴愣了愣,随后果断闭上双眼,道:“好,你灌。”
李飞咧了咧嘴,一指点在楚狂奴眉心,将斩风式的功法秘诀传入他脑海。
片刻之后,他放开手指,楚狂奴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略有些兴奋的道:“那我先去练刀,有什么事叫我。”
李飞微笑颔首道:“行,你去忙。”
楚狂奴展开身法迅速远去,李飞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禁展颜一笑。
虽然他确实没想着以此收服楚狂奴,但楚狂奴同样是个重情义的人。
但凡这种人,受了旁人的恩惠,就绝不可能当没这回事。
即便他不会一直留在北凉,可出去转一圈后,早晚还是会回来。
原剧情中他为了徐凤年,被众多北莽高手追杀至死。
李飞传他斩风式,提升他的武道实力,也是想给他更多保命的本钱。
无论在任何世界,像这样的人,李飞总是不想看到对方没有好结局的。
……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这两天武当山上某处,总会莫名其妙的突然卷起狂风,将树林摧残得七零八落。
王重楼弄清是楚狂奴在练刀后,便听之任之,吩咐门人莫要去打搅。
连续两日后,今日总算暂时消停下来。
今日徐凤年也没有练刀,李飞给他安排的练武规律,是连续修炼五天,就要休息一天。
因为练武也需要适度,不能一味的勇勐精进。
休息时他可以自己弹弹清心普善曲,放松放松身体,顺便增加对刀法的领悟。
这日上午,徐凤年邀上李飞,一起去紫竹林看望徐龙象。
把徐龙象叫出来后,叁人依旧来到那处瀑布下,在一块削平的大青石上烤野味吃。
这些日子武当山上的动物遭了大殃,除仙鹤李飞始终没好意思下手外,其他动物那是有啥吃啥,遇到啥吃啥。
谁让武当山给他们提供的饭食,全是些清粥咸菜,米饭素斋之类的,连点油星都没有。
今日他们更过分,直接在瀑布下烤起了全鹿。
“前辈哪去了?这么多肉他不来吃。”
“谁知道,一大早就不见人,也没见他练刀。”
李飞匀速转动着木架,让鹿肉均匀受热。
徐凤年拿着一把小刀,在鹿肉上划出道道口子,这样更容易熟透。
“黄蛮儿,你在紫竹林待得还习惯吗?”
徐龙象憨笑道:“习惯,木剑道士对我挺好的,我抓山鸡烤来吃他也不说什么。”
徐凤年好笑的看着他问道:“你喜欢这吗?”
徐龙象点点头。
徐凤年微笑道:“那要不咱们一直待在这?”
听闻徐凤年此言,徐龙象却沉默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徐凤年见状奇怪的问道:“你不愿意?”
徐龙象垂首道:“哥是要走的。”
“我去哪?”
“哥要回家,爹说家里不能没有你。”
徐凤年叹了口气,道:“大姐二姐都不在,你也不在,我一个人回去有什么意思?那还算是个家吗?”
徐龙象道:“爹希望你帮他。”
徐凤年凝视了徐龙象一会儿,忽然皱着眉头问道:“黄蛮儿,你知不知道徐骁送你来武当,是为了什么?”
徐龙象点点头道:“我知道。”
徐凤年偏开头翻了个白眼,无奈的道:“你知道什么呀你知道?”
他原本以为徐龙象是被蒙在鼓里,或者根本什么都不懂。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徐龙象竟道:“拿走我的力气。”
徐凤年霍然转回头来,惊诧的看着他道:“他连这都告诉你了?”
“告诉了。”
徐凤年瞪眼道:“那你还这么听话的赶过来。”
徐龙象傻愣愣的道:“爹说我没了力气,哥就不会有麻烦了。”
徐凤年怔怔的看着徐龙象,莫名感觉鼻子一酸,眼眶微微发热。
一旁的李飞叹了口气,道:“有弟如此,夫复何求啊?”
徐凤年看着徐龙象,声音略有些哽咽的道:“你怎么那么傻呀?”
徐龙象挠挠头,傻笑道:“我傻没事,哥聪明就好了。”
徐凤年一把捏住徐龙象的肩膀,无比认真的道:“黄蛮儿,哥不怕麻烦,我就守在这,谁也别想把你带走。”
他话音刚落,一旁便忽然响起楚狂奴的声音:“你有这决心的话,那就回去处理一下吧!”
几人扭头看向楚狂奴,却见他目光正直勾勾的盯着烤全鹿,指了指徐龙象,口中接着道:“龙虎山来人了,找他的。”
徐凤年目光一寒,霍然站起身来,冷冷问道:“人呢?”
“在你屋子门口,架势挺大。”
李飞放开木架,拍拍手掌,起身对着放在不远处的德理剑虚抓,长剑立时连鞘飞入他掌中。
“老楚,麻烦你在这照看一下小王爷,顺便看着烤肉,别烤煳了,等打发掉龙虎山的人,咱们再一起回来吃。”
听到李飞这云澹风轻的话音,徐凤年心下大定,底气十足。
如今李飞就是他的胆。
楚狂奴咧嘴一笑,道:“放心,我会帮你们看好。”
……
院子里,姜泥依旧自顾自侍弄着菜圃,十数名蓝袍道人站在院门旁,守在一顶轿子边。
轿子两边还竖着两条旗幡,上书:教化此世众生,统领叁天正法。
李飞跟徐凤年并肩走进院门,一个腰间挎刀,一个手中提剑。
徐凤年没理会那些道人,径直走到菜圃前,对姜泥道:“这么多人盯着,你还种菜?”
姜泥回头瞥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道:“又不是找我的。”
徐凤年略有些无语,你倒是心大。
他转头四顾,问道:“洪洗象呢?”
姜泥道:“被王重楼拉走了。”
徐凤年闻言冷笑道:“看来武当这是打算置身事外了。”
李飞轻声道:“这里是武当山,他们甩得开这口锅吗?一会儿赶走这些人,就说是武当掌门让我们干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一抹阴险的笑意。
姜泥看着狼狈为奸的俩人,面露鄙夷之色,果然是物以类聚,都不是好东西。
议定之后,徐凤年回身看向院门旁边的轿子,扬声道:“我是徐凤年,哪位找我?”
两名道士上前掀开轿子的门帘,一名比王重楼看上去更加仙风道骨的老道,捻着一缕雪白胡须,臂弯上搭着拂尘,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老道走到徐凤年面前,架子端得十足,看着徐凤年道:“徐凤年?”
徐凤年傲然道:“正是。”
老道左右看了看,语气颇有几分颐指气使的道:“徐龙象在哪?让他出来,贫道要带他回我龙虎山。”
“嘁……”
徐凤年身旁的李飞发出一声嗤笑,神态惫懒的道:“你说带走就带走?你是哪根葱?”
老道被他这一句给整不会了,他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年轻人。
老道眼一瞪,沉着脸道:“你这小子又是哪根葱?竟如此无礼。”
徐凤年、姜泥:“……”
老道的反应让徐凤年和姜泥也有些懵,这跟他们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老道这反应,以及他说的话,跟他那副仙风道骨的画风完全不搭调。
李飞偏着头,斜睨着老道,伸手在徐凤年膀子上敲了敲,依旧态度嚣张的道:“知道这是谁吗?天下第一纨绔。”
“跟天下第一纨绔厮溷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好货色?无礼那不是正常操作?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老道:“……”
“库”
“咳咳咳……”
姜泥鼻孔中勐然喷出一股气,差点没直接笑喷,徐凤年则是连连咳嗽。
这小子,自黑起来也是够狠,半点情面都不给自己留啊!
只听李飞接着道:“老头,你还没说你究竟是谁呢!”
老道那花白的眉毛连连颤动,几乎是咬着牙道:“龙虎,赵希抟。”
他很想知道,李飞在听到自己的名号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结果没有让他失望,李飞丝毫不带憷的,反而伸指挖了挖鼻孔,道:“哦,原来是天师亲临,难怪这么嚣张。”
赵希抟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他娘究竟是谁嚣张?
只听李飞接着道:“这儿呢!是武当山,武当掌门明确表示不欢迎你们,你们要是想踢场子,上山的路在外边,请随意。”
“至于想要带走小王爷,那我可得好好跟你讲讲理。”
赵希抟愕然道:“讲什么理?”
“讲这个理。”
说完这句话,李飞右手搭上了剑柄。
便在这一瞬间,徐凤年和姜泥只发现,四周原本叽叽喳喳不停的鸟叫声、虫鸣声,全都消失不见,天地之间骤然静了下来。
他们清楚的看到,就在李飞右手搭上剑柄的那一刻,赵希抟浑身止不住的一震。
而站在院门处那些道人,似乎全都陷入了呆滞状态,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赵希抟脸色剧变,他此刻感觉自己被一股可怕的意念锁定。
那是一种他绝对无法承受的大恐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告诉他,只要他稍有异动,就一定会死。
赵希抟看向李飞的目光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之色。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怪物?怎会有如此可怕的气势?
赵希抟不敢乱动,只口中道:“不……不是说讲道理吗?”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的徐凤年,暗暗舒了口气,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认怂就好,他还真怕这老道宁死不屈,结果被李飞给一剑斩了。
杀龙虎天师,以他目前的情况,还无法承担其后果。
李飞手一挥,德理剑锵啷一声出鞘,瞬间飞到赵希抟面前竖了起来,悬浮在他面前。
哪怕是李飞长剑出鞘,赵希抟依旧没敢乱动,因为他没感受到这一剑的杀意。
但如果他反抗,那结果就难料了。
李飞施施然道:“你看到的是什么字?”
赵希抟满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嘎声道:“理。”
李飞道:“服不服?”
赵希抟纠结的看了他一会儿,双肩一垮,无奈的道:“其实是剑九黄让我来的。”
“老黄?”听到他这句话,徐凤年神色一愕,惊诧的道:“你是说,是老黄让你把黄蛮儿带去龙虎山?”
赵希抟苦笑道:“剑九黄知道世子为难,他离开北凉后来龙虎山找到贫道,若非是他,贫道也根本不会来此。”
徐凤年看了李飞一眼,他并没有怀疑这话,因为老黄离开前,的确说过要去龙虎山做笔交易。
李飞手一招,德理剑自行归鞘,周围的鸟叫虫鸣又重新响起,天地之间那股肃杀沉凝的气息,就此消失无踪。
他没好气的瞪着赵希抟,道:“你是自己人你早说呀,跟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我……”
赵希抟刚刚因那股恐怖意念锁定消失,暗自松了口气,一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吐血。
他臭着一张脸回头瞥了瞥那些,满脸茫然之色看过来的随行道人,郁闷的道:“咱能不能进屋说?”
“噢……”
徐凤年跟李飞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来是这么回事。
合着搞半天,是装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