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雅氏像条死狗一样被拖了出来,然后丢在地上。
僖嫔坐在椅子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德妃姐……”还没喊完,她就夸张地拿帕子捂住嘴,娇笑道:“本宫睡糊涂了,差点又喊错了。乌雅妹妹这么和善的人,想来是不会计较的。”
看着她做作的神态,乌雅心底涌起一股悲愤。
曾经被她踩在脚下的人,如今正高高在上地俯视她。
若不是族里动作慢了,让皇上的人抓到把柄,僖嫔之流跟她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没有,又怎敢这般羞辱她?
她心里恨啊!!
但她不想死,只有活着才有机会东山再起。
乌雅氏眉眼温顺,低头示弱,“昔日我们来往不多,从未结仇,如今你想要孩子的目的也达到了。我已沦落至此,这辈子都要在你手下讨生活,你何苦揪着我不放?”
示了弱,她拖着无力的身体想要站起来。
秋夜太凉,坐在地上就更凉了,她刚生下孩子不到半个时辰,受了凉是要落下病根的。
乌雅摇摇晃晃地刚站起来,僖嫔就给了她后面的太监一个眼神。
那个太监立刻会意,抬起手压在乌雅氏肩上,一把将她按了回去。
僖嫔翘着兰花指摸了摸鬓角,眼里的嘲弄都快溢出来了。
“乌雅妹妹说的是什么话?本宫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说什么放过不放过的,好像本宫跟个恶人一样。”说完,僖嫔还嫌不够似的,又在乌雅心口捅了一刀,“你身子不适,安心坐着就好,本宫又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不会计较你的失礼。”
乌雅氏心里暗恨不已,比吞了只苍蝇还让她难受。
见她沉默不语,僖嫔问:“乌雅妹妹不说话,是对本宫不满吗?”
乌雅氏勉强地笑了笑,“僖嫔娘娘心地善良,体恤婢妾。婢妾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又岂会不满?”
人在屋檐下,乌雅低过一次头,无惧再低一次。
正说着话,就有一行人抬着东西过来。
定睛一看,是条凳和法杖。
僖嫔眼里的笑意又浓了几分,语气中也多了几分轻快,“本宫有个坏毛病,夜里被醒了就睡不着了。正好乌雅妹妹也没有睡意,本宫就请乌雅妹妹看出好戏。”
几个太监把条凳一放,就把捆在地上替乌雅氏接生的宫女抬了上去。
那宫女被绑在条凳上,她望着乌雅氏的方向呜呜叫着,可惜被堵了嘴,无人知道她在说什么。
乌雅眸底一片骇然,素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
僖嫔道:“开始吧!”
一声令下,法杖就打了下去。
那宫女疼得满头大汗,她睁着眼睛看着僖嫔,一边呜呜呜想说些什么。
可僖嫔不想听,也不想知道她背后的主子是谁。
反正嫌疑人不是敬嫔就是端嫔,哪怕不是她们,黑锅也必须由她们背。
皇后暗示了要去母留子,有人帮着乌雅氏顺利生产,一旦皇后怪罪下来,这个孩子就轮不到她抚养了。
好在发现得及时,只要僖嫔够狠心,就有补救的机会。
她偏不审这宫女。
审问出来可能跟敬嫔和端嫔没关系,也可能是其中一人有罪,不审的话两个都是嫌疑人。
空出来的妃位只有两个,却有四个嫔在虎视耽耽。安嫔有望抚养七阿哥,她有了小格格,另两人本就惹了皇上不快,现在又背了个黑锅,更是晋升无望了。
少了两个竞争者,她离妃位也更近一步。
宫女被活活打死,用刑的太监下手毫不留情,她整个后背被打烂,内里骨头和脏器也碎了,死相极惨。
乌雅氏死死地咬着牙,看完整个行刑过去,直到那宫女咽气。
这时候,从主殿方向走来两个宫女,俩人各捧着一个托盘。
僖嫔的下巴稍稍一抬,“按住她!”
不等乌雅氏反应,就被制住了,两个太监各按住她一边肩膀,再把手捉住押到身边。
她顿时有股强烈的危机感,“你想干什么?!”
“乌雅妹妹又在说胡话,本宫能对你干什么?”僖嫔缓缓勾起一边唇角。
两个端着托盘的宫女很快就到了跟前,托盘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僖嫔端起其中一碗,放在嘴边吹了吹,“乌雅妹妹刚生产完,身子虚得站不稳。本宫体恤妹妹体弱,特意为妹妹煎了两服药补补身子。妹妹是自己喝呢,还是要人灌下去?”
乌雅氏眼里的惊恐一闪而逝,还在强装镇定,“僖嫔!就算皇上厌弃了我,我还生了四阿哥和七阿哥,你今天敢动我,他日四阿哥和七阿哥能放过你吗?!”
她以为自己平安生产了,僖嫔短时间里就不敢杀她,至少不敢明着下手。
没想到僖嫔胆大包天,竟敢明目张胆地谋害她!!
僖嫔像听了什么逗人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那宫女没告诉你你的家族被满门抄斩了?乌雅氏一族就剩你一个了,你的族人还是受了你的牵连呢!还在这里吓唬本宫,当本宫胆子小呢?”
乌雅氏当场呆住了。
她讷讷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僖嫔放轻了声音:“想取你性命之人是皇上,你就认命吧!”
下面的人立刻动手,一人扯着头发把乌雅氏往后拉,另一人狠狠地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不得不张开嘴。
乌雅氏摇头挣扎,还发出嚎叫声。
扯头发的人手上一个狠劲,痛得她泪水直流,却还在拼命挣扎。
“别挣扎了,现在认命还能死个痛快。若等到皇上出手,你就得去慎刑司走一遭,体验一下种种酷刑了。”
一碗药汁灌了进来,因为她的挣扎,大半碗药汁洒落到地上。
僖嫔也不生气,反正还有一碗。
第二碗倒是好些,灌进去大半碗。
……
翌日,各宫收到消息,乌雅氏没了,死于血崩。
不过在早上请安后,僖嫔特地留下向皇后请罪,并交代了昨夜发生的事。
皇后看穿了僖嫔那点小算计,却懒得掺和。
乌雅氏本就该死,她是自己死的还是灌药死的,过程并不重要。
康熙就没那么仁慈了,已逝的乌雅氏被贬为庶人,尸体被扔到乱葬岗喂野狗。嫌疑人敬嫔和端嫔被罚禁足三个月。僖嫔也因为御下不严,被罚禁足两个月。
三方都受了罚。
那两人血亏,僖嫔赚了个孩子,禁足期间正好用来养孩子。
胤祜和四阿哥站在吃瓜第一线,听到乌雅氏死了,四阿哥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就笑开了花。
“她死了,也算罪有应得!”他恨不能这个女人没生过他。
“要不要去承乾宫给你额娘报个喜?”胤祜说。
“报喜?”四阿哥脸上的喜色更浓了。不过片刻,那双眸子就黯淡了下去,皇阿玛不允许他见额娘,他蠕动着唇角,语气低落的说:“还是算了吧,皇阿玛知道了会生气。”
乌雅氏已死,之前皇阿玛威胁将他送给乌雅氏抚养,就不成威胁了。
但仍是出于畏惧,不敢违背皇命。
“我给你打掩护,皇阿玛若要罚我,皇额娘肯定会护着我们。”胤祜胆子大得多了,还一脸理直气壮。
四阿哥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皇阿玛对六弟向来宽容,又有皇额娘保驾护航,皇阿玛再生气也只能罚他抄抄书。
“先去皇额娘那里问问?皇额娘最近不许我们出门。”
“现在去问!”
小哥俩兴冲冲去找皇后,皇后慈爱地摸摸胤祜头上的小揪揪,想着胤祜有段时间没出去玩了,马上就应允了,“让陈全带几个人陪你们出去,要早些回来,别在外面玩疯了。”
最后又告诫了一句:“乌雅氏的消息,别让小七知道。”
胤祜与四阿哥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这点分寸他们还是有的,七阿哥与四阿哥不同,四阿哥自打出生就被抱离乌雅氏身边,对她并无感情。七阿哥在她膝下养大,母子之情是割舍不掉的,若是让他知道,不知道该多伤心。
陈全是钟粹宫的太监总管,也是皇后的心腹之一。
能得皇后重用,陈全不缺忠心也不缺手段。胤祜不出去玩的日子,小光和小荣就跟在陈全身边学习,连太子身边的两个大太监也是陈全调.教出来的。
可见他是个有本事的。
有陈全跟着,胤祜和四阿哥放心地溜进了承乾宫。
承乾宫的太监宫女见了他们纷纷行礼,四阿哥直奔承乾宫主殿,还没进门就被碧水拦下了,“四阿哥,娘娘昨夜没睡好,正要休息,现在不便见四阿哥。”
四阿哥的表情迅速垮了。
他眼巴巴地望着碧水,“我进去看额娘一眼就走,不会打扰额娘休息。”
碧水摇了摇头,“等娘娘休养好身子,奴才亲自去接您。”
四阿哥委屈地扁了扁嘴。
他知道碧水是替额娘传话,是额娘不愿意见他。
最近他一直翻来覆去地咀嚼着六弟说的有什么事要跟额娘直说,他在脑海里模拟过很多次跟额娘见面的情形,可真正到了面前,他又退却了,连吵着闹着要见额娘他都不敢。
他是个胆小鬼!!
四阿哥止不住地伤心,黑亮的眼睛被泪水打湿了,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还仰着脑袋对碧水说:“等额娘醒来,还请碧水姐姐跟额娘说一声,害她的人已经死了,让额娘保重身子。等胤禛长大了会保护额娘,不会让别人害她了!”
碧水也红了眼眶,“奴婢记住了。”
佟家的六格格进宫几天,除了在承乾宫有点存在感,就跟透明人一样。
皇上不曾来看她一眼,她就腆着脸每天去钟粹宫跟皇后请安,盼着能见皇上一面,可惜皇上这几日没进后宫。
一听四阿哥和六阿哥进了承乾宫,她赶紧踩上花盆底身姿摇曳地走来。
远远地,她就喊了一声:“四阿哥,来看姐姐怎么不进去?”
四阿哥以前在承乾宫见过她,哪怕自己不喜欢她,也顾忌着她是额娘的妹妹,要给几分面子。
他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姨母。”
胤祜听到声音,扭头看向身后。
六格格还在十米开外,虽然在跟四阿哥说话,视线却落到他身上,很显然她的目标是他,胤祜下意识地蹙眉,不喜欢这种把主意打到他身上的人。
陈全见状,脸色一沉,呵斥道:“大胆!见了两位阿哥还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