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偏头瞅了眼杜一升,又看了看宋老板别扭的眼神,再联系自打进了这别院看到的一切,总算明白了什么。
南风无限好,只是惹上她。
“既然宋老板今个不想谈生意,我们来谈谈戏如何?”她可不会把自己人送上去牺牲,否则这个雇主也当得太差劲了。可是,她也不好公然得罪宋老板,那便,采取迂回战术吧!
宋老板一摆手:“你一个小姑娘,懂哪门子戏!”
阿丑腹诽:那杜一升没比我大几岁,怎么就懂戏了呢?看来她得先发制人了。
“宋老板的戏班子,里面可都是不足弱冠的清俊佳人,”阿丑转向湖心的戏台,胸有成竹,就看这家伙的喜好,肯定都是不到二十的斯文男子,“这样的戏班子,市面上通行的话本,不适合他们演。”
宋老板突然直起身:“怎么说?”
“市面上的话本,大多为鬼怪神志,或是群雄故事,再就是才子佳人,却无法表现宋老板戏班子里这些人独特的美!”阿丑边说边看宋老板的反应。
“独特的美,”宋老板似乎对这四个字十分满意,饶有兴致地追问,“那要怎样的话本,才能展现他们独特的美?”
“我也不是什么话本大家,只偶然在市井之间听了几个故事,觉得甚好。今日宋老板既然不想谈生意,便也罢了……”阿丑的潜台词再清楚不过。
宋老板倏地站起来:“谈,怎么不谈!来来,你即刻把这些故事告诉于我,我们好好谈生意!”
阿丑面纱下一挑眉:做生意容易吗,遇上谁都要投其所好。幸而在现代,大学没白读,至少还记得上过的中国古代小说选修课,记得几部经典南风名著,否则如今还不知要怎么投其所好呢!
阿丑遂和宋老板讲了《弁而钗》[1]中的情烈记。宋老板从未听过这样新奇的故事,大开眼界之余又恨不能多知道几个这样的故事。阿丑却提醒他,该谈生意了!
“好,姑娘真是个有趣之人,这笔生意,我谈定了!要多少牛黄,姑娘尽管说!”宋老板豪气地一拍桌子。
“唉,我们先来谈谈价格。”要多少牛黄尽管说?这话一听就不谨慎,可知这宋老板真头脑发热了。
宋老板呵呵一笑:“谈价便谈价,姑娘想要什么价位?”
阿丑面纱下笑得有些奸邪:“我就要你给永和堂的价位。”永和堂这么精明,肯定不会高价从宋老板那里拿货,说不定,还定期送几个戏子或者小厮给宋老板,讨他喜欢呢。
宋老板的笑容有点僵:“永和堂的价,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我如今数量虽不多,但日后有的是大单。况且,听我说书,可没收宋老板钱呀。还有许多好故事……”阿丑颇有些蛊惑意味。
“不妥不妥,”宋老板考虑许久才说,“永和堂的价位,岂是别人想有就有的,我给你按他的价位往上加五分,这是最低了。”
“加五分?”阿丑摇头站起身,一副要走的模样,“这个价位,我不能接受。既然如此,不能和宋老板合作,我还是觉得很有遗憾。您看,我这里有这么多好故事,有些别人不知道的您感兴趣的东西。哎!人生在世,不就是要享乐嘛!宋老板如今,金山银山都有了,少了那些乐子,要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
宋老板一咬牙:“好,我就给你按永和堂的价位!”
钱货两讫之后,阿丑走出别院,心中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这般一试探,阿丑已经笃定宋老板算不上精明了,大约靠着祖宗基业,还在这里作威作福、坐吃山空。其实,他大可以说一个比给永和堂高的价格,谎称那是永和堂的价。不过最后给出来的价,阿丑根据利润率算了一下,九成就是永和堂的进货价。事实上,这样的价格,可真让她捡了个便宜。
也好,宋老板糊涂一点,对她是有好处的。人嘛,最怕没有喜好,有喜好,什么都好解决。
杜一升到今日才见识到阿丑的手腕,从前他还疑惑一个小姑娘怎能开店,会不会亏得很惨,如今他可心悦诚服了。说实话,那宋老板盯着他的眼神,惹得他头皮直发麻。
“一升,今天给你上一课,四个字,”阿丑摆出四根手指,“投其所好。”
杜一升点头:“老板英明!”
阿丑扑哧一笑:“什么英明,我还英明神武呢。关键在于,有时候你知道他好什么,却不知怎样投才是最好的投法,甚至于无法可投。”如果永和堂送人,她送的是故事,故事总有送完的一天,人却还有很多,只要有钱。所以,这条路并不长久。
日后,她需要牛黄的地方可不少,看来,得尽早想一条别的出路才行。
这几日,阿丑除了进货,便是在店里监督工匠们修葺店面。这队工匠,算得上是淮南城中档价位里面数一数二的了,因此,除了最初有些难以接受阿丑的理念,他们完成工作算是很好。
六月十二,验收的日子。
阿丑站在店门口,看着翻修一新的漆柱灰瓦,颇有些感慨。就差一个招牌,便是一家欣欣向荣的新店。等了许久,她终于快等到那一日了。
附近早有人议论纷纷。
“敲敲打打好多天了,也不知啥这么大工程!”
“这店面,我叔叔早说好,可惜没钱盘下来。如今不知要做什么生意。”
“我也猜不透,没看过里面模样。”
“虽不是大店,却也不是小店。看这样子,过几日就开张了,到时候不就知道卖什么了吗?”
……
阿丑听了众人议论,淡然一笑,对身边还在打量店面的田秋妹说:“秋妹,我们进去吧。”
一楼是店,和寻常药铺倒没什么本质区别,只格局开阔明朗些,这也是她吸取永和堂店面设计的特点。二楼为库,药材最怕受潮,因此阿丑只好舍弃方便,将他们储藏在二楼,屋顶还做了多层防水。
仓库里,重要的药材基本齐全了。后院的布置,阿丑后来又让工匠们小修了一下,如今也十分合意了。
阿丑眼神示意念心,念心便把一包银子递给了工头。
“这工程虽然不大,可是难度也不小,辛苦你们了。我在议价上加了一成,日后有什么要修葺的,我还会来请你们。”阿丑礼节十足。
工头已经相当满意,接过银子道谢:“老板爽快,日后还有什么要修要建,尽管找我们。”
送走工头,阿丑接下来和两位伙计谈薪资以及岗位职责的事情。
“我知道你们以往的规矩,不过如今我这里不同。要你们当伙计,我会和你们签个契约,不是为奴为婢的卖身,而是规定工钱。”阿丑拿出两份契约,分别交给两人。
杜一升是识字的,却还是看得有些云里雾里,更别提不识字的金大成。
阿丑解释:“我不签白契,你们若是看不明白,尽可拿到官衙去问。我如今就把大致意思告诉你们。保底工钱每月是一两银子,若店里生意好,我会给你们再加。因着人手不足,你们还要承担守店的职责,轮流住在店里,五天一换,这样你们也能有和家人团聚的机会。守店期间食宿由我提供。”
“另外,请假和迟到的问题。我喜欢有纪律的人,当然,你们这几日都做得很好。病假不能强人所难,你们身体不好也别强撑,我这里最大的福利,便是医药免费。事假一个月两天,但一定要提前说。多于两天就要适当减工钱了,迟到也是要扣工钱的。”她知道古代条件限制,不可能做到什么双休,甚至连单休都很难做到,因而也不会违反社会条件,只尽量改善一下工作环境。
听完阿丑的描述,两人皆愣住,这样的规矩从未听过,但工钱的确不是小数目,特别在店里生意好的情况下。
“这只是第一年的数目,你们的工钱会逐年增加,也就是说,在我这做的时间越长,工钱越高,基本就是这样。”阿丑此举也是为了留人。
两人依旧不敢相信,直到在官衙得了准信,才相信这是真的,签字画押。
晚间,阿丑用完晚膳,来到自己的书房,将账目理了一遍。如今已花去千余两银子,尚在预算内。等到招牌做好,独门方剂制成,便能开业了。那时再加上一些零碎,怕是要花掉将近两千两。
做生意,这钱花的就像流水一样。又仔细核算了一会儿,她便进入空间继续制作中成药产品。
开业前夕,阿丑将请柬递到钱府。
钱展业的身份非同寻常,因此阿丑也没指望他能去。可他去不去是一回事,你有没有告诉他就是另一回事了。因而无论如何,请柬一定要亲自送过去。
注:
[1]《弁而钗》,成书于明朝,题“醉西湖心月主人著,奈何天呵呵道人评”,作者与评者均不可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