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淮南,日子又平静下来。
徐奶奶见到安然无恙的阿丑,哭得稀里哗啦,阿丑好生安抚了一阵,道清楚缘由,徐奶奶才冷静许多。
这段时日,永和堂一直都在小打小闹,堇堂也不难应付。至于朝廷,那日见了钱展业之后,倒是许久没有消息传出。
而之后许久,朝廷才派兵处置逃亡的山贼一事。阿丑听闻消息,便可以肯定,钱展业还是上书了的,但由此看来,大乾朝廷办事的效率委实有些低下,这么久才派兵,黄花菜都凉了。果不其然,刚刚发兵,就传出消息那伙贼人向西进发躲进蜀中深山。这下局面又回到了两方僵持,再无进展。
而四王爷和太子的博弈,终究还是不赢不输。
秋雨淅沥沥地下,念心收伞走进屋内:“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张单子你去库房对一下,另外,今天下班我有事请说,让大家都留下。”阿丑递上单子。
“今天秋天天气一直不好,阴雨连绵,就连各种药材的收成也受了影响。”阿丑摆出现实情况。
大家闻言纷纷忧心忡忡。
阿丑继续说:“为了天气原因,收购价格势必提高。为了应对这个情况,永和堂已经有动作了。”何家掌家人果真不凡,出手这么快。
“可是,收购价上涨,要如何应对?”杜一升疑惑不解。
“永和堂提高了一部分药材的价格,另外,他们派人北上,去北方收药了。”阿丑叹息一声。永和堂分布极广,因而这部分优势明显。淮南一带多阴雨,北方却是大好晴天。
金大成提出意见:“那我们也去北方收药?”
“如果北方有了永和堂,我们那里还能插得进手?只会越买价越高而已。我们去南方,这件事我会交给何思峻负责的采购部,他如今还在外边,回来我自会交代。另外,我们也要调价了。”阿丑深吸一口气。
“我们要怎么调价,是和永和堂一样,还是比永和堂便宜?”田秋妹问道。
“这个没有定论,只要总体价格水平相当即可。但是在何思峻从南方回来之前,势必会货源紧张。我告诉你们这个情况,就是要你们积极应对起来。你们销售部从明日开始,要在原来的存货告罄预警量的一半,就及时通知仓储。仓储由一日一汇总改为半日。这样出了什么情况,我们也好及时应对。”阿丑部署计划调整。
晚间,阿丑陪徐奶奶用膳。
“最近怎么不见墨公子找你?”徐奶奶问。
“墨公子,”阿丑顿了一下筷子,“从我回到淮南,就没见过他,也没有他的消息了。不过,墨公子一直很忙,不辞而别也很正常。”
徐奶奶点点头,没有言语。
片刻后,阿丑又说:“就不知道他那个表妹柳姑娘怎么样了。”上次柳如玉突然不舒服,后来又觉察不出有什么疾病,着实令人放心不下。
“你回来之后,好像也没见过钱大人了?”徐奶奶夹了一筷子菜问道。
阿丑端着碗摇头:“淮南道捅出这么大的事,钱大人他们肯定忙得不可开交,什么宴席的都取消不提。”
说完,她又看了看外面淫雨霏霏的天:“况且这些日子天气不好,也没人愿意办赏菊宴。”
“听说,”徐奶奶有些浑浊的双眸带了关切,“钱大人的二公子明年春天要去京城参加春闱?”
“他是今年的乙科,也就是第二名,肯定要参加春闱的。钱大人混迹官场多年,肯定能给自家儿子安排个好去处。”这些官二代,随便就认识一把贵人,康庄大道铺得好好的,丁举文这种普通农家出身的,则要艰苦许多。
丁举文倒是在她离开淮南之前就起程回乡了,此后便杳无音讯。也好,等他过些时日想明白了,兴许就该庆幸她没有答应了。
“我虽然不去堇堂,但堇堂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徐奶奶叹息,“最近这么艰苦,连何思峻都被派去南方了,你当真不后悔?”
何思峻早就从淮南城郊搬到了城里,阿丑亲自出资给他以及他的手下置办的住所,就在阿丑家附近。而这些日子他去南方收药,温佩瑜就时常来阿丑家和徐奶奶作伴说话。故而,即便念心和秋妹不说,温佩瑜也会透露一二。
阿丑摇摇头:“谈不上什么艰苦,做生意哪有不操心的,何况,要后悔个什么?”
徐奶奶有些哀怜地看着阿丑:“你当初要是应下了丁举文……”
“我不会应下丁举文,”阿丑无奈地解释,“且不说这人死脑筋书呆子脑洞大,我和他压根就不合适。奶奶我说过,不必再提这话题。”
徐奶奶也会察言观色,阿丑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你这丫头……”那尾音带着感慨,又含了几分悲戚。
十月底,初冬的季节。空气中弥散着略微潮湿的冷意,有些晦暗的阳光淡淡笼罩,给淮南城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阿丑刚从谈生意的地方回来,走在街上,周遭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突然间,前方一阵骚动,似乎有人出了什么事故。
出于职业习惯,阿丑走上去探查。身为医者,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一位年轻人躺在地上抱着身子,似乎在打冷战,面色青白很是痛苦。
阿丑蹙眉蹲下:“你还能说话吗,是有旧疾还是突然发作?”她着急地说着,就伸手去抓他的脉搏。这病看上去来势汹汹,若不及时治疗,恐怕有生命危险……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阿丑刚凑近想要抓住地上年轻人的手,一把泛着寒光的尖利匕首突现,刺向阿丑胸腹。
毫无防备的她瞬间痛意贯穿,下意识地往后拼命挣扎。
匕首从她腹部拔出,鲜血直流,而阿丑也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地上的年轻人见状,急忙上前想要再补几刀,可惜围观人群中已经有路见不平的人冲上来抓住他。
“太缺德了,装病博同情,居然要杀好心人……”
“姑娘,你怎么样?”
“快叫郎中来,快!”
阿丑右手捂住涌出的鲜血,左手微微抬起,虚弱得气若游丝。
谁要杀她?
谁要杀她……
这是她昏过去前,记得的最后一句话。
阿丑所居宅院内,淮南城的知府有些烦闷地来回走动。
今日早上倒挺太平,没什么难以决断的案子。他还以为今天是轻松的一天,大家相安无事。可快到中午时,突然说街上发生了一起行凶杀人案!他赶过去,才发现受害人居然是堇堂的阿丑姑娘!而那个杀人凶手,居然服毒自尽了!
如今查了半日,一点线索都没有。那个凶手身上也没找到可用的证据。而阿丑,似乎伤到了要害,如果能救回来,倒还好办一些,毕竟没有闹出人命;可如果救不回来,阿丑又和淮南道的官员有几分交情。凶手自杀毫无线索,查不出个所以然,他要怎么向上面交代?
念心从阿丑所居东厢房走出来关上门,来到知府面前行礼:“大人。”
知府看见念心愁眉不展,便知还没有脱离危险,不由叹息一声:“此桩命案,实在蹊跷。”
“大人,”念心担忧不已,“当时情形到底是怎样?”
“据当时看见的人说,路上有个人生病,在地上打滚打寒战。阿丑姑娘平日里就乐于助人,免费为他人治病。于是阿丑姑娘上前查看,那装病的人趁机捅了她一刀。若非民众愤怨一拥而上将凶手制服,怕是……”知府连连摇头。
念心低头细思:“大人,如此说来,那个凶手肯定是蓄意谋杀。我们家姑娘在堇堂义诊的名头淮南城谁人不知?凶手大约就是利用我家姑娘的善心,才制造这起事端,然后趁机下手。不过那个人,我家姑娘并不认识,怕是幕后真凶指使的。”
“你家姑娘可得罪过什么人,或是和什么人有宿怨?”知府细问。
“做生意哪能没有几个对手,要说得罪,也都是生意上的事。不过因为生意而下杀手,也不是没有可能。”念心说出自己的揣测。
知府叹息:“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要是你们家姑娘脱离危险,就来衙门知会一声。”
念心言辞恳切:“求知府大人一定为我们家姑娘做主,还她一个公道!”
“本官一定尽力而为,这件事对民风影响太坏,如果凶手的不到惩治,怕是日后没人敢再行善助人!所以我肯定会尽力而为。”知府承诺道。
的确,这件事是当街发生的,百姓们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搞不清事情因果,纠不出幕后真凶,淮南城怕真是要世风日下了!因而,不管是因为阿丑和淮南道官员的特殊关系,还是为长远政绩着想,淮南知府势必要给出一个交代。
“多谢大人费心,”念心行礼道谢,“大人慢走,一有消息定会通知衙门,也好叫大人前来询问当时的状况。”可惜的是,对于姑娘是否能醒过来,她也忐忑无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