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如若没有真正的受过伤,又怎么可能变得偏执呢?
卯月一花如此,白先生亦是如此!
相比之卯月一花来讲,或许白先生的过去,怕是更为让人感到唏嘘,感到痛心吧。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因为眼下要说的,还是卯月一花,还是这个看似狠心的女人。
女子本如水,试想一下,卯月一花究竟是遭遇到了什么,才会让她变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
战争?
恐怕还远远不够!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才能逼着一个女孩儿是堕落至此呢?
而这,还得从那件‘小小’的变故说起。
当初阳并未挥洒着它本应有的温度...
当脚下的泥泞是开始阻碍着车轮前行的步伐...
眼前的路之所以变得异常难走,全是因为那横七竖八的歪倒在道路两侧的尸骸,以及那早已蝇虫遍布的腐臭痕迹。
血早已渗透进了土里,让原本的黄土是看上去变得异常猩红。
一股腐烂的气味,就这样直钻脑门儿,是熏得整个人都变得晕乎乎的了。
可即便是这样,在这条遍布了死人的路上,依旧是被逃难的板车给塞得满满当当的。
当然了,在这个时候,这些板车早已不是马或是骡子拉着,而是由一个个的人在辛苦拉着。
人们将麻绳捆在了车的两侧,而让自己则是一肩死死地顶着那根儿粗壮的麻绳,龇牙咧嘴的就这么拉呀,拉呀!
而那会儿的卯月一花,便是众多拉车人里的一位。
“(日昭语):前面儿得走快点儿啊,后面的全堵死了...”
听着后方不断地抱怨,作为家长的她也只能是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儿,至于其他的事儿,那会儿的她也做不了住,毕竟在她的面前,也是堵得一塌糊涂。
“(日昭语):都堵在前面干嘛啊,那些贼人马上就追上来了啊...”
可还没等前面的谩骂逐一消化呢,这后面抱怨的话,便又响了起来。
“(日昭语):催什么催啊,没看到前面儿也堵死了吗...”
哪怕是心性再是温和的她,也不免得有情绪激动的时候,所以这一来二去的,她也就开始变得骂骂咧咧起来。
“(日昭语):姐姐...”
(一阵极为剧烈的咳嗽声...)
艰难地坐起了身子,这才看到,一个小女孩儿就安静地待在卯月一花所拉着的板车上,而在小女孩儿的身旁,则是另一个看上去要稍微大上一些的小男孩儿。
俩孩子就这么相互依靠着蜷缩在小小的板车上,同样的蓬头垢面,同样的衣不遮体,而唯一的区别是,男孩儿的脸色虽说也是蜡黄,可却多少还能有些精神,可小姑娘的脸色就很是难看了,于蜡黄中竟还能看出一丝病态的潮红,再加上方才那一阵剧烈的咳嗽,很明显,小姑娘的身体状况怕是没有那般地理想。
“(日昭语):鹤,赶紧扶妹妹躺下,别让她再说话了...”
回头心疼地看着板车上的俩人,身为姐姐的卯月一花当真是心如刀绞,可是这又能怎样呢?
此刻的她哪怕再有比天高的志向,可是在战争的面前,她还是渺小得犹如蝼蚁一样,她无法去左右这场战争,更无法去改变曾经发生过的历史,哪怕曾经的她也是身份尊贵的一城之女,可真等到战争降临在了自家的门口,她这才明白,自己以往那尊贵的身份,并不能救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
她依旧还是让自己和弟弟妹妹成为了一介流民!
成为了逃荒者!
这个‘
荒’字,已不只是表示着灾荒了,而是预示着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于眼前的战争。
(一阵轻轻地用手掌拍打后背的声响...)
“(日昭语):小妹你快卧下,可别再吸了凉气了,你看看你这会儿都咳成啥样了...”
其实都不需要卯月一花提醒,从小就很有眼力劲儿的卯月冲之鹤是急忙扶着自家的小妹是重新躺了下去,待卯月莱是完全卧在了那一堆儿干枯的茅草堆上后,他这才轻轻地用自己的手掌,是继续拍打着卯月莱的后背,以希望自家的小妹可以不必那般地痛苦。
毕竟是个人都清楚,这咳嗽咳得久了,那真是能要人命的,甚至于连最普通的呼吸,都会牵扯地整个喉管儿为之疼痛的。
至于可怜的卯月莱...
只见她轻轻地用牙咬着下唇,灵动的小眼珠儿就这般地在眼眶里不断地打着转,也不清楚那会儿的她在思考着什么。
“(日昭语):快点啊...”
然而,总会有那么一小撮儿的人是看不清形势,这边儿卯月一花还在担心着自家小妹的身体状况呢,这后面讨人厌的催促声就又响了起来。
“(日昭语):催你妈啊...”
大灾之年,也顾不上那些所谓的脸面了,只要能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
初阳并没有带来温暖,反倒是让晨间的路变得更为残酷,因为晨曦里的光,照亮了本因身处在黑暗里的真实,让本应享有美好童年的孩童们,是见识到了人世间最为残忍的一面。
偶尔的,在远处的枯树枝上,会停留一两只通体黝黑的乌鸦,然后也不知怎么的,这些鸦群会因某一个小事而变得躁动,是猛地扑扇起自己的翅膀,在半空里拖着撕扯的嗓音,是叽叽喳喳个不停。
而车队依旧还是没能朝前行进半步!
望着眼前那不断挪动的脑袋瓜儿,卯月一花的心里当真不是个滋味儿。
以前,这里可是绿油油的稻田,那生长在穗里的粟米,一颗颗又大又饱满,可是现在呢,除去了遍地正在发臭腐烂的残骸外,就当真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粟米的香味...
也没有了农人的身影...
待一阵轻风袭来,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是愈发地变得浓郁起来。
天呐...
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眼前的世界,不应该变成这般模样才对,那风吹过田野的欢快,那秧苗不断舞动的卓资,那农人所在田间高歌欢唱的模样,竟都成了往事,都成了自己记忆里的曾经了。
这...
便是战争!
忽然...
“(日昭语):动啦...动啦...”
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原本被卡在原地的车队,是缓缓地开始动了起来。
至于卯月一花,则是再度弓起了腰杆,是将板车上的那根麻绳给死死地抵在了自己的肩头,随着一声暗喝,便结结实实地被她顶在了身前。
一脚下去,便将身前变得泥泞的土地,是再度踩出了一个新坑。
而随着新坑落下,那一丝嫣红的痕迹,便有再次的晕了出来。
那是血的颜色!
“(日昭语):姐姐,咱们还得走多远啊...”
看着缓缓挪动的车队,卯月冲之鹤轻声地发问。
是啊...
这样的前行,究竟还得走多久,还得走多远呢?
前方的路,是那般的令人感到压抑,感到绝望,感到没有奔头。
所以对于卯月冲之鹤
的问题,卯月一花并没有直接开口给予回答,反倒是让自己愈发地变得专心起来,毕竟她这会儿的情况可不同于其余的人,她本是大名之女,自幼虽说习了忍法,可是说到底她依旧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无论是从耐力来讲,还是从意志力来讲,那都远不如男人来得坚强的。
这一路走来,这男女之间的差别,就显得更为重要了。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一次,躺在板车上的卯月莱竟咳嗽的不带停的,那副痛苦的模样,看得哥哥卯月冲之鹤是直皱眉头,而此时的小妹,更是因为这一阵猛烈的咳嗽,而被迫着让自己是彻底地蜷缩成了一团儿,那模样就好似一只离了河小虾一般。
幼小的身子因为剧烈的咳嗽而颤抖,又因如此频繁的咳嗽更是直接影响的整个板车都在为之晃动着,直至到了最后,就连卯月一花也都免不了得开口了。
“(日昭语):鹤,赶紧看看小妹,没事吧儿她,这会儿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虽说还在拉扯板车,可是这会儿的卯月一花,她的心思早已落到了自家小妹的身上了,毕竟在这个世上,当真没有什么事情是要比自家人的生命要来得重要。
前行的路,是更加地不好走了!
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颠簸,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拥堵,当真可以说,这一路走来,就没有丝毫的顺畅感觉。
而现在,自家的小妹又是个这样的身子骨,这一刻,卯月一花真的很想哭,她不明白,为什么这般悲惨的命运要落到她的头上?
为什么要打仗?
为什么要让自己原本温馨的家是落得个这般田地?
对此她不明白!
卯月莱的咳嗽,看样子是一时半会儿的止不住了,作为小姑娘的亲哥哥,卯月冲之鹤只能是不断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以企图通过这样的一种方式来缓解一下她此刻的痛苦。
可是卯月一花明白,如若再找不到大夫的话,如若她不能替自家的小妹寻找到能够治疗咳嗽的药物的话,就让病就这么拖着,迟早是要出大问题的。
眼下只是单纯的咳嗽,可若拖得久了,天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所以这一刻,卯月一花的心都为之乱了起来。
这该死的战争!
而就在这时...
“(日昭语):贼...贼来了...”
随着这一声的狂呼,让原本就显得有些失了秩序的车队,是立马就乱了起来,大伙儿们是你挤我,我挤你的,谁都不愿让着谁,都想着自己能挤到整个队伍的最前面,然后让自己率先地摆脱掉彼时所要去面对的危机。
殊不知越是这样挤来挤去的,就越会让整个队伍都陷入到一种进退两难的窘状,这一来二去的,原本还能稍加前行的车队,就再度地就地搁浅了!
而身处在队伍偏后位置的卯月一花,原本就很是失落的心,是再度地跌入到了谷底。
希望...
究竟在何方等着我们...
不消片刻,那马蹄践踏的声响,便从自己的后方缓缓传来了。
是贼人...
急忙地转过身去,然后一脸惊慌地将车上的卯月莱是一把抱在了怀中,也顾不上再多看一眼自家的小弟,那贼人的模样,便已然是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日昭语):快逃呀,鹤!”
抱起卯月莱,卯月一花便疯狂地朝着车队的前方挤去,而她身后的小弟卯月冲之鹤,则早已是死死地跟在她的身后,一步都不曾离开。
是啊...
这该死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