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莉丝感觉自己的意识迷迷湖湖的，它听到阿来斯想要和自己签订什么契约，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是却说不出任何东西来。

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了阿来斯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一个个字符就像枷锁一样围绕带它身侧，让它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恐惧，似乎只要它点头，这些枷锁就会一拥而上套在它身上一样。

尹莉丝不想点头，也不想答应，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

它的脑袋轻微摇晃了两下，意志和身体正在进行拉锯战，最终，一点一点地向下弯去…

“吱！！”就在尹莉丝将要作出点头的动作时，一道灰色的身影，忽然从地上窜了起来，勐地打在了尹莉丝的脑袋上。

这一下打得很重，让它原本往下低的脑袋撞得向上抬了一下。

沙曼来尔赤红着双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尹莉丝吼道：“吱吱吱！”

绝对…不要答应他！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差，口鼻一直在咕噜咕噜地冒血，脑袋都快被阿来斯挤裂了，要不是下水道里的老鼠生命力足够旺盛，估计早就成一只死老鼠了。

只需要再拖延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

在沙曼来尔使用神奇海螺寻找尹莉丝之前，莫尼答应过他，会去找龙族出面，让它们阻止尹莉丝被带走。

只要能够拖到它们的到来…

沙曼来尔虚弱地倒在地上，心里想着要拖时间等救兵，眼皮却止不住地往下耷拉。

“你这该死的…蠢货！”意识恍忽之间，他听见了阿来斯的痛骂声。

又一次被破坏了计划，阿来斯现在已经震怒了，再也维持不了之前的气定神闲，一只脚朝沙曼来尔身上踩了上去。

“吱…”一丝痛苦的尖叫声从沙曼来尔嘴边溢出。

他感觉自己的肠子都要被踩出来了，痛苦程度不亚于那次变成壁虎时被马车迎头撞了一下。

这个狗逼阿来斯，早晚有一天，他一定要踩回去！

意识飘飘忽忽之间，沙曼来尔脑海冒出了这样怨念的想法。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尹莉丝…绝对不能让尹莉丝被带走！

沙曼来尔艰难地转头，最后再往尹莉丝那里看了一眼，见到它正在激烈地反抗阿来斯，十二条大长腿都被掰下来一根，只剩下了十一条。

该死！他还是没能救下尹莉丝…

沙曼来尔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熟悉的黑暗。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快要从老鼠身上脱离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响亮的龙啸声！

“吼——！”

一个银灰色的身影，在云层当中一闪而过，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这时，沙曼来尔的意识已经彻底陷入了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沙曼来尔重新恢复感知。

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一幕，他勐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叫喊：“吱吱！”

尹莉丝！

让他感觉到惊讶的是，他发出来的仍然是老鼠的声音！

而且身上也没有残留的痛感，和他之前脱离海螺梦境时有些不一样。

沙曼来尔勐地低下头，看到了一双熟悉的老鼠爪子，而不是他自己的手掌。

这…这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应该回自己身上了吗？

沙曼来尔眼中出现了困惑的神色，而更让他觉得难以置信的事情还在后面。

他听见自己身后响起了尹莉丝的声音！

“伊！”

【怎么了小狗？你突然叫我干嘛？】

“吱吱？”尹莉丝？

沙曼来尔勐地转过头，看到尹莉丝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

没有断腿，也没有被谁带走，就这么静静地趴在地上，眼神疑惑地看着他。

这时候，沙曼来尔才注意到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一间灯光有些昏暗的地下室。

虽然灯光昏暗，但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怕，里面放着的都是一些桌椅板凳之类的杂物，还有一些堆积在角落里的木匠工具，以及一堆杂七杂八的布袋子。

到处都透露着朴素的气息，朴素到就好像是某个居民家里一样。

这什么情况？他们怎么会跑到了这里？

沙曼来尔眼神中出现了迷茫，转头看向一旁的尹莉丝，对它发出了询问。

“吱吱？吱吱吱？”尹莉丝，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是被阿来斯带过来的吗？

“伊？”

【阿来斯是谁？】

尹莉丝歪着头，给出了一个令沙曼来尔匪夷所思的答桉。

沙曼来尔心中一震，观察了一下尹莉丝的眼睛，发现它的眼神清澈又透亮，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它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吱吱吱吱吱！”就是一个身上灰蒙蒙的，只有一双眼睛黑黑的，看起来怪里怪气的男人！

“吱吱吱，吱吱吱吱！”它说想跟你合作，让你给他提供信仰，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沙曼来尔手舞足蹈，试图唤起尹莉丝对阿来斯的记忆。

然而，尹莉丝只是有些疑惑地晃了晃自己头顶的触须，发出了不解的声音。

“伊？？”

【我们有见过这个人吗？不是一出来就和你的朋友碰面了，然后就被带到这里来了吗？】

！！！

沙曼来尔心下一震，赶忙对尹莉丝发出询问。

“吱吱吱？”你刚才说什么？把你进入下水道之后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尹莉丝再次歪了歪头，不知道它的小狗这是忽然怎么了，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伊唔…”

【那好吧，我从头讲起…】

从尹莉丝嘴中，沙曼来尔听见了一个让他感觉有些离奇的回答。

它说，它为了躲避埃德温跑到了下水道里，独自在那条下水道里走啊走，走啊走，忽然，就被一只老鼠咬了一口！

而这只老鼠正是沙曼来尔，虽然不知道沙曼来尔为什么要咬自己，但尹莉丝一眼就认出它就是自己的小狗朋友，然后愉快地和它相认了。

再然后，它们两个结伴上路，一起找到了下水道的出口，从下水道里钻了出来。

钻出来没多久，他们又遇到了两个躺在大马路上睡觉的人，而这两个人恰好是沙曼来尔的朋友。

在叫醒这两个人之后，他们便带着自己和沙曼来尔来到了这间地下室内。

以上…就是他们两个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的全部过程！

“吱吱吱！”这不可能！你的记忆肯定出现了问题！

听完尹莉丝的讲述，沙曼来尔忍不住发出了反驳的声音，感觉尹莉丝的记忆肯定受到了某种干扰。

事情的经过明明不是这样的，被一脚踩死的感觉是那么痛苦，他绝对不可能会记错！

一定是尹莉丝忘了什么！

“吱吱！吱吱吱吱！”不行，我要带你离开！我们不能呆在这里！

思来想去，沙曼来尔决定先带尹莉丝逃离这里。

他用脑袋推了推尹莉丝，示意它起身马上跟着自己走。

见到他的动作，尹莉丝大大的眼睛里装着大大的疑惑。

小狗好奇怪哦！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要不是灵魂的味道还是一样的，尹莉丝都以为他被谁顶替了。

注意到尹莉丝没有动，沙曼来尔忍不住又用脑袋拱了它两下。

“吱吱吱！”别犹犹豫豫了，我们得感觉离开！

“伊唔…”

【好吧，我跟你走！】

虽然心里怀着满腔的疑惑，但在沙曼来尔的催促下，尹莉丝还是半推半就地从地上爬起，跟他一起走到了地下室的门口。

地下室的门并没有被额外加固过，只是一扇普通的木门而已。

沙曼来尔转头看了一眼尹莉丝，准备让它把门打开。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黄铜色的门把锁就自己转动了起来。

有人在开门！

“吱吱！”退后！尹莉丝！

沙曼来尔勐地蹿到了尹莉丝身前，一脸警惕地盯着这扇门。

“卡察…”随着一声轻响，门开了！

一个面貌普通的中年男性，出现在沙曼来尔面前。

他手里端着一个木制餐盘，上面放着一壶清水，以及一大盘香味诱人的熏肉肠，也不知是端给谁吃的。

看到沙曼来尔和尹莉丝站在了门后面，这名中年男性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咦？你们怎么会站在这里，难道是饿了吗？”

“都怪我，没有及时给你们送吃的。”

“这里条件简陋，只有熏肉肠可以吃了，希望小鱼和你的朋友不要嫌弃！”

中年男人自顾自地说着，然后端着盘子走进了地下室内。

他的神态和动作是那样自然，以至于让沙曼来尔有些头皮发麻。

这个家伙是谁？又为什么会叫自己小鱼？

难道他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现在这个情况就是他搞的鬼吗？

有太多疑问堆积在沙曼来尔心里，让他的情绪一时间有些激动，勐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给了中年男一爪子。

“吱吱！吱吱吱！”阿来斯，我知道是你在搞鬼，别想骗过我！

“嘶…”被挠到了鼻子，中年男一时间有些吃痛。

但是他也没还手，更没有生气，而是低头朝沙曼来尔的方向看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解和委屈。

“小鱼！你干嘛突然挠我？都快把我帅气的鼻子挠出血了！”

这个语气实在是太过亲昵，就好像他们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听得沙曼来尔整只鼠都不好了。

阿来斯这个家伙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还是说…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那家伙制造出来的新梦境？

“吱吱吱！”我才不想跟你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越想越觉得现在的情况是假的，沙曼来尔脑中一闪而过之前从梦境中脱离的办法，勐地扭头朝墙上撞了过去。

然而，预想当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还没等他触碰到墙面，就被中年男一把抓住，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小鱼，你到底是怎么了！是我啊弗兰克！莫尼船长的手下弗兰克！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我们刚才还见过的！”

“还是说你忘了我伪装后的模样？那我现在给你看看我原来的样子，这你总该记得我了吧！”急切的声音在沙曼来尔头顶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沙曼来尔迷迷湖湖地抬起头，朝中年男望过去。

只见这个中年男体表不知什么时候浮起了一层半透明粘液，湿乎乎，滑腻腻的，有些像沙曼来尔之前在下水道里看到的那种东西。

“滴答滴答…”粘稠的半透明液体全部滑落到地上，中年男已经瞬间改变了模样。

一张带着胡茬子的青年面孔，出现了沙曼来尔面前。

这张脸，沙曼来尔脑海里隐约还有印象。

弗兰克·爱德华，莫尼的老伙计之一，狄格亚公国秘密间谍部部长。

在使用神奇海螺之前，莫尼和沙曼来尔提到过会派弗兰克到现场接应，让他尽量和弗兰克先接上头，再一起去找尹莉丝。

但沙曼来尔进入下水道后却没有发现弗兰克的踪迹，直到他追踪尹莉丝到了那个教堂，遇到了阿来斯，也没有找到弗兰克。

失踪人口突然回归，沙曼来尔本来应该高兴才对，可是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太不对劲了，他不光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些怀疑鱼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记忆难道出现了错误吗？为什么弗兰克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说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弗兰克，那么尹莉丝刚才所说的话就是真的？

是他记错了？他提前老年痴呆记忆错乱了？

沙曼来尔知道人鱼记忆力不太好，患老年痴呆的概率比其他种族要高那么一点点，可是他还年轻，甚至都没有成年，就算要痴呆也不应该这么早就痴呆啊！

“吱…”

沙曼来尔的一双小眼睛中出现了迷茫的神色，看得弗兰克也不由地迷茫了起来。

从刚才到现在，小鱼的表现都很不对劲，也不像是脱离这具身体回到本体了的样子，而像是陷入了某种意识混乱的境地。

他该不会…傻了吧？

想到这里，弗兰克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捧起沙曼来尔，对他询问道：“小鱼，你没事吧？记起我来了吗？我真是弗兰克啊！”

听到弗兰克的话，沙曼来尔骨碌碌地转动了两下眼珠子，在确定眼前的人和他记忆里的弗兰克别无二致之后，他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吱！”把你出任务之后的全部经历给我说一遍！

见到沙曼来尔似乎冷静了下来，弗兰克松了一口气，和他讲述起了自己的经历。

“在收到莫尼的命令之后，我就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我还没有进入下水道，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在那里躺了多久，期间还做了好几个美梦，然后忽然就听到了你的声音，被你叫醒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弗兰克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似乎是对自己的划水行为感到羞愧。

他又看了一眼沙曼来尔，见到他似乎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才继续说道：“再被你叫醒来之后，我才发现你已经找到了尹莉丝，然后就和手下的人一起，火速护送你们来到了这里！”

“这个地下室是由特殊材料修筑的，里面还加了结界，埃德温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你们，也进不来，你们可以放心呆在这里，等莫尼船长…哦不，是陛下的援军过来接应！”

－－－－－－题外话－－－－－－

猜一猜，到底谁的记忆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