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生机盎然的庭院,他们走进别墅内。
这里的装潢充满了简约的欧式风范,却又处处融合着中式的诗情画意。
未等坐下,楼上传来动静,紧接着,一名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急匆匆的从旋转楼梯疾步走下,以不符合年纪的灵活一口气跑到他们面前,冲着傅臻连连躬身。
“傅爷,久仰大名,您今天能大驾光临,真是令小宅蓬荜生辉啊!”
宋白姣站在旁边,看着比傅臻大上近一轮的男人如此卑躬屈膝,心里多少有点怪怪的,还没等反应过来,那人转了过来,更加殷勤的笑道:“这位应该是傅太太吧,哎呀,令郎和令嫒都这么大了,真是聪明伶俐,漂亮又可爱,和傅总长得可真像哪!”
她一惊,下意识试图解释:“不是……”这时,手忽然被捏了下,那指腹的温度和力道,是某人无疑了。
她只得讷讷咽下后半截话,硬着头皮默许了这不算误会的误会。
可中年人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以为她想谦虚几句,连忙道:“傅太太,我这可不是在恭维,不瞒您说,我从事教育行当二十多年,看孩子可准了,您这俩孩子,往后绝对是人中龙凤!”
宋白姣承认,从此人的谈吐可知,确实就像他说,必定是出自书香世家,但好像,满腹学识,大部分都用在如何拍马屁上了。
介于对方连着称呼了几声“傅太太”,原本感到烦躁的傅臻,硬着耐着性子听完了对方的一系列吹捧,并且给予了此人一个满意的眼神,随后道:“容老在吗?”
“在,在。”容江讪笑着搓了搓手,“就是家父那个脾气,您应该有所耳闻,我说了是您携公子前来拜访,他还是那副老古董的样子,待在房间里不肯下来……”
宋白姣大概弄明白了情况,得知真正要见的并不是眼前人之后,说实话,有几分庆幸,她不觉得,这样的人,能有多高深的水平及学问。
艺术家,都是清高的,并且自视甚高,不太可能将脊梁骨弯得这么厉害,损了文人该有的骨气。
“没关系,本来就应该是我们亲自上去。”宋白姣道,“还烦劳你带个路。”
一听她这么说了,容江微微松了口气,又看向傅臻,见对方未露出任何不悦,似乎颇为赞同夫人的观点,这口气顿时松得更彻底了。
早在接到电话时,他是既高兴又胆战心惊啊。
要知道,能和A市新贵攀上关系,且不谈多少钱的问题,光是以后走出的身价,都要连着翻好几倍,人情世故的关系也会自然而然的接踵而来。
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至于胆战心惊,那是因为知道自家老爷子的臭脾气。
是,确实是世界级数一数二的钢琴大师,家里面也确实暂时不愁吃喝,可哪有人嫌钱多,嫌门路广的呢,这老爷子一生钻研艺术,要是在收学生这方面,稍微不那么死脑子,家里肯定会比现在还要有钱,根本不用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可以搬去更豪华的别墅区。
“哎哟傅太太真是太客气了!快这边请!”容江极会察言观色,他发现,每唤一次“傅太太”,傅总的脸色就会舒缓一分,虽然完全不明白其中原因,但他很机灵的干脆把这个词挂在了嘴边。
倒是苦了宋白姣,每听一次,就浑身不自在一次,可又不能当场拒绝,何况是为了儿子拜师来的,如果对方真是个什么钢琴大师,而只看在傅臻的面子上收学生,那别说叫一声傅太太,就算每次来都这么叫,她也得受着啊。
能屈能伸的道理,她早就懂了。
在各怀心思的情况下,几人来到二楼一道大门前,容江又是歉然的笑了笑,然后举手轻叩房门。
“爸,傅爷到了。”
房间里一片沉默,毫无回应。
容江急了,又敲了两声,这回显然重了许多。
“爸,我进来了啊,不好叫人家傅总和傅太太在外面等啊!”
终于,里面传出一道略苍老的声音:“进来。”
“哎!”容江高兴的应了声,忙不迭推开门。
霎时间,一股淡淡的木头混合着烤漆的味道迎面扑来。
这间屋子显然经过特别改造,打通了两间甚至三间卧室,特别的大。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台三角钢,还有两台立式钢琴。
三角钢的漆面光滑透亮,几乎能当镜子,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洒在上面,每一个黑白键都仿佛在闪闪发光,沉重的琴盖撑起,露出里面精密的内部结构,每一根弦,每一块琴槌都不染尘埃。
至于另外两架立式的,则是那种古董收藏级别的,全实木的棕色琴身上雕刻着花纹,仿佛层层叠叠的海浪在跳跃翻滚。
纵使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也知道,这三架钢琴价值不菲,关键是,或许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这是多狂热的爱好者,才会如此呕心沥血的来收藏它们,并且清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灰尘。
“好漂亮啊。”宋子衿不由打心底发出赞叹,他甚至挣脱开妈咪的手,情不自禁的走近了几步。
他一直是个安静的小孩,难得会做出这种失礼失控的行为。
宋白姣忽然觉得,或许儿子是真的喜欢钢琴,对于小小年纪的他来说,有这种表现,已经也属于狂热的范畴了。
这一刻,更加坚定了她要完成儿子心愿的念头。
既然要学,肯定要拜最好的老师,傅臻说了,这是最好的,那么一定要争取到。
“爸?”扫了一圈没看到人,容江又开始忐忑,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心脏怕是要受不住,这般三番两次的对傅总不敬,谁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冲破了对方的容忍度,到时候……
想到那些后果,中年人打了个寒战,也不敢看傅臻的脸色了,连忙在房间里转悠起来,高声道:“爸!别开玩笑了,快出来!”
“谁跟你这么个不孝子开玩笑了。”
随着一道慢吞吞的声音,一位六十多岁,精神矍铄的老人从书架后方走了出来,手里正托着一本书,他一边走一边看,时不时扶一扶鼻梁上的眼镜,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屋子里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