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廊下的光线无比昏暗,周围静悄悄的,唯有两道浅浅的呼吸声,离得很近,没人去打破这份静谧。
傅臻感觉到怀里的身躯虽然僵硬,但到底没有先前那般剧烈抗拒了,心里一软,再接再厉道:“姣姣,我一直在找你……”
这句话,却似个魔咒,一下子解除了封印,宋白姣陡然清醒过来,不自觉的红了眼眶,在黑暗中无声的勾了勾嘴角。
一直……吗?
她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呢,就因为一点付出,竟然产生了动摇。
迅速将坚硬的“盔甲”穿戴好,她用力扒开环住自己的手臂,再次吐出拒绝的话语:“不好,傅臻,我不想重新开始,我们不合适。”
说完,毅然决然的走出大门。
对于这种反应,傅臻还有点接受无能,他以为,通过这段时间,她多少能感受到自己的决心,也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感情。
他甚至想着,要是今晚两人的关系能有所改善,就推迟或者切断剧组那边的计划,相较于强扭的,他当然还是更喜欢瓜熟蒂落。
只是如今看来,这瓜无论怎么捂,都捂不熟了。
他站在门口,目送着那道被月色拉得长长的纤影,眸色复杂。
喀嗒!宋白姣回到屋子里,先靠在门板上深吸了几口气,稍稍平缓心情后,走向孩子们的房间,轻轻拧开房门。
子衿和佩佩已经很乖的独自入睡了,稀薄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张柔软的小脸蛋上,如精灵般可爱。
她吸了吸鼻子,狠狠揉了把酸涩的眼尾,轻轻带上门,仿佛行尸走肉般回到自己房间,没开灯,直接躺到了那张大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说什么一直,在那些个最需要他的时刻,带来的永远只有伤害。
或许他不知道,其实生下孩子们的第二年,她有打过电话,有主动联系过,那是个寒冷的冬季,X国迎来了一场大雨,连续下了整整三天。
不知是因为天气原因,还是其他什么诱因,小子衿的病情突然间恶化了。
宋白姣记得,当晚一点左右,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哭泣,含在嗓子里的那种,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咙。
她一向浅眠,猛然惊醒后还以为是在做梦而已,可定了定神,仔细一听,的确是从身边传来的。
一骨碌爬起来,啪地打开床头灯,入眼的情景,令她吓得当场血色尽失。
儿子原本苍白的小脸涨得青紫,小小的胸膛急促起伏,他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满眼蓄着泪水,却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发出低低的哀鸣。
当与母亲焦急的眼神对上后,竭力抬起小手扒拉着往她伸过去,细细的手臂在隐隐抽搐着。
“小衿!”
她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久病成医,基本的救助常识早已烂熟于心。
可是,一系列操作,甚至连家用呼吸器都用上了,男童的情况非但没有任何好转,还越来越严重。
手脚温凉,胸口却烧得火热,原本只是四肢微微抽搐,渐渐地,整个小身子都开始抽动了。
不行,必须立刻送去医院。
宋白姣不敢再耽搁,胡乱套了几件衣服,然后又将儿子裹得严严实实抱在怀里,这时,躺在另一张小床上的佩佩被吵醒了,她揉着眼睛坐起身,看着母亲这副样子,怯怯道:“mama……”
咣!窗外,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吹翻,撞击到墙上发出好大一声巨响,小佩佩立马瘪了瘪嘴巴,伸手要抱抱。
“mama……”
她还太小,虽然知道哥哥身体不好,但在害怕的时候,想到的还是只有自己。
外面狂风暴雨的时候,她根本受不了母亲的离开。
家里没人,为了节约开支,保姆都是白天才来,晚上不陪夜,宋白姣本来准备狠狠心将小女儿反锁在房间里,寻思着反正熟睡中,可现在醒了,好像没办法再扔下。
跟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讲道理是不现实的,她无法,索性不再浪费时间,迅速给女儿也穿戴好,用背带背在了身后,然后抱起儿子,抓起钥匙、银行卡等等物件,匆匆出了门。
一拉开房门,猛烈的冷空气夹杂着雨点迎面砸来,小女儿立刻哇地哭了起来,而怀里的儿子似乎抖得更厉害了。
她慌忙偏头安抚道:“佩佩乖,佩佩不哭啊,哥哥生病了,我们要带他看医生,不哭啊,乖乖……”
小女孩听着母亲的话,似懂非懂,可到底慢慢安静下来,攥着肉乎乎的小手擦了擦眼睛,湿漉漉的睫毛被冷风一吹,像是立刻结成了冰,她趴在妈咪瘦弱的肩头,透过被风吹得散乱的发丝,看到前面哥哥那张青紫的脸,一股说不上来的恐慌,令她忍住了刺骨的痛意。
宋白姣套上雨披,把孩子们严严密密藏在里面,顶着冽风,在雨夜中前行,远远地看去,像只臃肿的企鹅,在仿若北极的恶劣气候中挣扎。
她本来想走到大马路上,打个车去医院,可当来到路边,才发现由于暴雨,路面积了不少水,加上这种鬼天气,又是半夜,外面根本看不到一辆车,就算有疾驰而过的,也是私家车。
宋白姣傻眼了,这里距离中心医院,大概有十几公里的路程,开车还得半小时到四十分钟,走路的话,没有两小时根本到不了,此时的天气,恐怕要三四个小时。
她倒不是怕苦怕累,为了儿子,哪怕走一晚上都可以,只是她怕……孩子等不起。
心脏病本就是急性病症,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与死神在抢人,真走上三四个小时,会不会……
可眼下的情形来不及多想了,她很快作下决定,边走边找车,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咬咬牙,她回头又安抚了几句小女儿,随即搂紧怀里的儿子,大步往前走去。
雨点密密麻麻拍打着她的脸颊,如刀子一般割着细嫩的肌肤,又冰又疼,可她浑然不觉。
不觉得冷,不觉得痛,甚至不觉得害怕。
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唯有那隔了十几米洒下一小片的昏黄路灯在陪伴着,耳边尽是呼呼地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