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映射的刹那间, 傅寒洲剑已出鞘。
人随剑动, 那一刻他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恍如一道暗影,极速掠入室内。
他看到那名刺客扮作是药童, 低头从药箱中拔出了匕首,向着榻上的王太后扑去。
而此时此刻, 房间的角落中还有一名黑衣暗卫,刚刚才来得及出刀护驾。
但傅寒州更快, 他的剑更急。
一轮月晕在他的剑光下黯然失色, 紧跟着就是鲜红的血色泼溅在帘幕上。
傅寒洲一剑削去了刺客的右臂, 人也随后赶到,将他一掌轰飞!
刺客面露愕然之色, 随后因痛楚而倒地惨叫起来。
傅寒洲已一脚踏住了他的胸膛, 剑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指向刺客的咽喉。
但他的声音仍沉稳而冷酷:“太后遇刺,着人护驾。”
噗通。
这时候老御医才反应过来,骇然跪倒在地上,道:“陛下饶命!微臣什么也不知道——!”
帘幕后面的王太后快速发出调令道:“着北宸带东西两位统领来护驾。”
暗卫即刻领命后, 手指放入口中,吹出一声暗号来。
片刻后, 重重护卫军将宫中完全包围起来。
无数人闻讯赶到, 火光将夜色照得通明。
郡王北宸带着两名来自天心阁的暗卫,踏入门廊时,首先见到了立在门前的应龙城。
同样是察觉了动静, 应龙城似乎也看到了北宸。
二人对视短短一瞬间,应龙城冷冷道:“你是故意为之。以你天心阁对宫中势力的渗透,不会直到此时才来。”
北宸笑了下,说:“对,但那又如何?”
应龙城道:“歪门邪道。”
北宸说:“比你们迂腐不化那一套有用就行。”
正在两人针锋相对间,都听到了宫中傅寒洲的声音。
此时,刺客已经被擒获,由护卫们潦草处理过伤口,还奄奄一息地跪在地上。
傅寒洲凛然道:“谁派你来的?”
门前的北宸和应龙城二人都是静了一下。
他们从未见过傅寒洲散发如此杀气,他本不是那等有杀伐之气的武人。
刺客果然紧闭着嘴不答话,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
傅寒洲下令道:“搜身!”
侍卫们看向太后,得到她的命令后,很快将刺客搜身。
但他们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刺客显然早已准备妥当,浑身上下连一个特别点的装饰物都没有。
另一边,老御医也被控制住了,傅寒洲正在仔细盘问他。
但他吓得魂不附体,道:“他只是一个御医局的学徒,来之前都应该由暗卫调查过身份,身世清白才能让进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只是接受安排,带他熟悉宫中流程……”
傅寒洲打断道:“他做学徒多久了?”
老御医道:“有、有三年了。”
傅寒洲道:“潜伏三年,你一点端倪也没有察觉出来?”
老御医唯恐罪名波及到自己,慌忙辩解道:“都是我老糊涂了,我真的一点不知——可他是个哑巴,平素也不喜欢交际,我真的不知道……”
“哑巴?”
傅寒洲冷笑了一声,猛然抬脚,将刺客直接踹翻。
这一下牵动了刺客的伤处,他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然后咬牙又忍住了。
傅寒洲漠然道:“他装作哑巴,说明就是不想说话。不想说话,但他演技却又不错,能在御医局潜伏足足三年,可见就是单纯的讲不好西域话,或者生怕让你们听出了他的口音。极大可能,他来自大周。
“真以为不说话,就没有线索,我就拿你们没有办法?
“来人,扒了他的衣服,检查衣料。我要看到每一寸布料都来自哪个布料店,又是谁染制的染料。
“这把匕首刀锋锐利、做工精湛,不是等闲之功。你们去将名匠、作坊都调查一遍——刺客假装哑巴势必让人印象深刻,盘查之后便可得更多线索。
“还有,他能将匕首带入宫中,想必还有同伙里应外合。现在立刻将宫门轮班的守卫、御医局值班的所有人排查一遍,宁可错杀、不准放过。”
一系列井井有条的命令下达过后,来护驾的武臣们面面相觑。
刺客明显是已经慌了。
傅寒洲又道:“此人潜伏三年,今晚突然来行刺太后,必是觉得到了必须出手的时候。这么说来,他应该是听闻宫中有乱,以为同伴被抓了吧。呵,倒是挺有情有义。
“既然这样,不妨先把他押入天牢,再布下重重埋伏,等着同伙来救人,也好顺藤摸瓜,将人一并抓获!”
正说到这里,门口已是前后走来了两个人。
北宸缓缓笑道:“凤凰儿又和我想到一处去了。不错,顺藤摸瓜是一个好办法~”
傅寒洲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间福至心灵,顿悟道:“消息是你散布出去的!”
北宸笑而不语。
原来春狩途中,北宸察觉到端倪并抓了一个奸细,然后人便消失不见,是已经布好了局。
今夜他早已准备好,预料到宫中会有奸细的同伙想要制造混乱,趁机救人。
太后房中的暗卫显然也是早有护驾的计划,只是没想到傅寒洲竟然更快了一步,差点直接将刺客诛杀当场了。
此番布局和傅寒洲所想的如出一辙,正是要顺藤摸瓜,牵连出所有奸细来。
结局也很不错,现在只需按傅寒洲说的那样,从刺客身上审问和追查出所有线索。
但是……
傅寒洲冷然道:“你将太后当做诱饵,引蛇出洞,是本末倒置了!计划再怎么周密,行刺之事依然凶险万分,假如太后果真被伤到了该怎么办?假如刺客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下了毒又怎么办?”
北宸道:“我会从旁保护,自然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傅寒洲冷漠地看着他,并不说话,只是若有似无的杀气,似乎也锁定了北宸。
北宸:“……”
道理他都懂,但是却没想到傅寒洲会这么生气。
帘幕后,太后出声安抚道:“信陵侯莫气,郡王一向是如此的。哀家也准许过他便宜行事,今次索性也没有出什么岔子,不如先将刺客处置了再说。”
北宸叹了口气,说:“凤凰儿气坏了,我还得避一避。”
说着,竟然真就吩咐暗卫将刺客押下去,自己也从太后跟前告退,赶紧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眨眼间,室内空旷了许多。
太后令群臣都散了,只让侍卫依然在外间值班,自己则还想哄一哄生气的侯爷。
傅寒洲兀自气鼓鼓地道:“北宸这人胡作非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更何况是别人的?您未免太过信任他了。”
“好好好,哀家明天就骂他。”太后笑吟吟道,“侯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北宸也是会惜命的呢。你没有见过他从千蛇万蛊窟里爬出来,在天心阁的尸山血海里又过了许多年……武功虽强,他也曾经是个怕痛的孩子,也是很关心哀家的。”
傅寒洲听了,有些说不出话来,就在她身边坐着。
一会儿,傅寒洲摸了太后的脉搏,然后发现——
太后完全没有吓到,甚至有点困了。
傅寒洲:“……”
“这么些年,哀家走过西夏、大周、楼兰和大月氏,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太后道,“好啦,哀家该早点歇下了。明日早朝想必又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侯爷也早点休息吧。”
傅寒洲从她跟前告退时,还被她顺手塞了一块糖。
太后哄他:“乖,别气了。”
真是令人一点脾气也没了。
少顷,踏出宫闱的傅寒洲,便看到门前有个应龙城在等着自己。
应龙城:“如何?”
傅寒洲没好气道:“刺客抓了,北宸跑了,太后也好的很。明天再设法审问刺客吧。”
应龙城看他气色,便知道事情没有大碍,接着就道:“……你应该是忘了此行的目的了。”
傅寒洲:“……”还真忘了。
今夜大起大落过后,傅寒洲殊无睡意,就和剑神在屋外踩着月光,聊了一会儿天。
傅寒洲道:“我麻烦你们这些武林人士,都好好爱惜一下自己的小命。再来那么几回的话,我怕是要气出脑淤血来。”
“惜命之人,难成剑心。”应龙城正说着,看到傅寒洲的脸色,立刻话锋一转,“当然,剑心没有你要紧。”
傅寒洲又好气又好笑,说:“我真要造个金屋把你们都关起来了。”
“‘你们’?”剑神停下脚步道。
傅寒洲:“呃……我是说,你……和太后,嗯,没了。”
应龙城侧过脸来看他,缓缓道:“想必还有风、北二人,最好再有你的几个弟子,还有‘口口’。”
傅寒洲:“………………”
口口:“(⊙x⊙;)死鬼,我俩的事情好像露馅啦~”
傅寒洲:“……你别添乱!”
傅寒洲绞尽脑汁道:“口口是……呃,我在那个梦里面遇到的一个……”人工智能怎么解释?
应龙城:“梦中情人?”
口口:“对没错,咩哈哈哈哈!”
被口口这一打岔,傅寒洲一生气,就嘴快道:“不是,它就是个干活的童养媳!”
话一出口,他觉得不对了。
“我竟不知道,原来倒是我横刀夺爱了。”应龙城看着傅寒洲,挑眉道,“看来要想巧取豪夺湘州第一美人,果然是需要天下无敌的武功,将这些觊觎之人通通横扫才好。还有……”
傅寒洲笑道:“还有啊?”
应龙城在他耳边低声道:“下次你说梦话时再喊‘口口’,我就去你梦中狠狠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