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花鸡很好吃。
只是味道有点重。
傅寒洲洗了个澡, 还是被闻了出来。
大和尚们心照不宣, 却没有对傅寒洲发难, 只因他现在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
——老人家刚从后山被救回来,需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补身子, 总不能强迫他跟着僧人们一天一顿的吃斋菜吧。
这一点,和尚们是能够通融的, 只是背地里偷偷地多念了几遍观音心经。
另外,老人家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上山打猎的模样, 所以……
显然是有人破戒了!
几位禅师用审视的目光观察了几个小沙弥, 结果还真在某几个人身上闻到了荤腥味——
玩家哪有不偷吃的嘛。
翌日, 玩家们一脸懵逼地齐齐被罚了!
他们需得顶着寒风下山去打所有人的水,然后将佛堂擦洗一遍, 最后再抄写经文五十页。
一边打水, 众人一边悲愤地商量:
“到底谁走漏了消息啊?”
“靠,我们已经这么小心了,这么多天都相安无事,怎么突然会被发现的啊!”
“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觉得偷藏起来的腊肉好像被偷走了两块一样?”
“不会吧, 和尚庙这么苦,还能有小偷来这里?!”
到了大晚上, 还有许多玩家的佛经没有抄完。
他们其中的一部人已经选择算了, 玩游戏没必要折磨自己,直接下线了,明天被禅师责难就责难吧。
不过还是有部分铁头娃, 为了不影响后面的发展而闷头抄写。
夜色昏沉时,他们发现外头慢吞吞走进来一个“傅爷爷”。
傅寒洲踏入佛堂,也是挑选了几个禅师都已入睡的时间。
他进去后二话不说,就很慈祥地看了看这些铁头娃们,说:“后生们都很勤奋啊,甚好甚好。不过像这样熬夜,只怕身子受不了。这样吧,老夫传授你们一门强健身体的内功好了。”
说罢,打开了教学列表,将凌冥帝宫书设置为教学技能。
玩家们纷纷眼冒绿光,突然懂了:“花擦,这就是突然出现罚抄任务的原因吗!!”
“原来如此,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个游戏太厉害了……”
“埋头苦干的人一定会得到回报,啧啧,我悟到了一个人生哲理!”
“您就是传说中的药老吗?”
“我去,这可太有道理了,我们金刚宗的金手指终于出现了!”
……
傅寒洲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只听玩家们纷纷叫道:“药老好!”
大学僧更是屁颠屁颠地找来了一个蒲团:“药老您坐!!”
总之,有这群玩家献殷勤,大和尚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傅爷爷在寺庙里的日子并不难过。
一个繁忙的收割之夜过去,傅寒洲身上再次攒到了一百多万的经验值。
现在随着公测时间减长,玩家们的平均等级已经来到50级上下,升级速度渐趋平缓,同时卡在了一流高手的60级瓶颈上,不再像刚开始一样大爆发。
他们能够提供的经验值也基本稳定下来,目前足以供傅寒洲晋升到90级左右了。
只不过,傅寒洲看了看自己身上两门内功,选择先将经验值留存下来,等到有需要的时候再加点。
这两天的傅寒洲倒是有点想念皇家韭菜田了——指君莫问那一批玩家。
从论坛上来看,康康堂经历了一次大活动过后,组织凝聚力大大地增加了。
虽然任务最后还是弄丢了影中剑,但他们化悲愤为动力,继续在西域积极地扫荡、搜寻支线任务和副本,希望能再找回影中剑。
君莫问已经突破了60级,成为玩家中数一数二的顶尖人物,可见韭菜田还是在茁壮成长的。
这天夜晚,傅寒洲过得很充实。
风里鹰也没有闲着。
他从七星塔外上去,受困于神秘莫测的奇门阵法,足足爬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还是依靠出色的轻功硬生生上了塔顶。
虽然内功未达宗师这种境界,但他很擅长隐藏身形,在里面的人不经意的情况下,一时就没有发觉。
扒开那扇小小的天窗,风里鹰悄然看到了静室里面的景象。
应龙城和无念两名大宗师对面而立,一手负于身后,一手以剑指驱使破体无形剑气。
剑意在狭小密室之中来回纵横,几欲鼓荡而出,但到底被宗师收敛着,两两相击,化为气旋在墙壁上留下痕迹。
双方比试节奏极快,眨眼间就是成百上千道剑影。
无念道:“你已取得天问十二篇圆满,称得上‘唯极于情,方极于剑’。”
应龙城道:“而你剑心未折,看来也没有堪破情关。这些年青灯古佛,都做了无用功?”
无念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已身无外物,唯有一桩心事未了。”
应龙城冷冷道:“你想看到天问十三篇真正被练成。”
无念道:“……若能达成最后的心愿,贫僧亦死无憾矣。”
应龙城道:“执念,执妄,虚妄。你想要渡我,何如先渡你自己?”
片刻之后,战端再起。
静室中明明没有剑,却好似两柄绝世神兵引发天劫一般,磅礴气势冲天而起。
“当——”
七星塔顶,巨大的座钟无人敲响,却在气劲鼓荡之下晃动起来,发出隆重的声响。
静室中,无穷剑影下,无念忽而说道:“你可曾料想过,你心中之人为何当日弃你而去?他转身即走,又是否有料想过你的处境?”
趴在天窗外的风里鹰听到这里,气得险些就要跳进去,指着无念的鼻子大骂一句:“洲洲才不是这种人!你这个挑拨离间的死秃驴!”
而此时,应龙城亦冷然抬眸道:“与你无关。”
无念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世间痴男怨女都逃不过迷惘二字,生者别,死者怨,种种苦痛你可曾尝过?”
应龙城的记忆中,浮现出很多事情。
年少之时,他的母亲缠绵病榻,而眼前这个男人却心心念念于借机练成天问十三篇“太上忘情”,以至于她香消玉殒直至头七过后,他仍在剑室闭关。
应龙城轻声道:“你也配谈苦痛?”
无念的双目中隐隐有一抹痛苦,他闭上眼再次倒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世人皆苦。二十年了,你的天资惊才绝艳,也已臻至第十二篇圆满,应当懂得唯有无上剑道,方能予人平静。”
应龙城只沉默了片刻。
这些天来他于静室之中悟道,诚然获得了许多平静。
傅寒洲的到来,又恰似打破了平静的风暴,令他心生波澜,涟漪许久方歇。
天问第十二篇总纲“唯极于情,方极于剑”,便在这等心境中不知不觉地达成;
而第十三篇总纲“太上忘情,无我无剑”,却需要心如明镜,再无法被风暴所影响,真正达到超脱于外物,就算是堪破了情关。
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悟得,彷如鱼儿潜入河流,白云西出天山,是大宗师才有的天人感应之象。
天人感应之中,外界一切都似乎与他毫无关联,一晃眼时间便是三天过去。
他三天不吃不喝、不动不眠,已经是隐隐能触及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境界,却因傅寒洲的出现而松动。
傅寒洲那一抱,就好像将天上的白云揽到了人间,令他恍然回神,再次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如果傅寒洲不来,他或许要在忘我之中闭关数月,直到踏入第十三篇的门扉。
——应世明当年也是在这个境界吗?
应龙城不得而知。
但无念平静道:“你身中蛊虫,剑心蒙尘,自然轻易被人撩动心弦。待翌日拔除蛊虫,在此静室中悟道,剑心复原之日,便是你破碎虚空之时。”
应龙城垂目收剑,道:“你对我一无所知,更不了解傅寒洲。”
剑气霍然一空,气劲完全收敛了回去,已经达到轻描淡写的层次。
当无念的剑气也收回时,便听到头顶那口巨钟再次响了一声。
“当——”
应龙城静静站在硕大的“道”字之前,整个人融入天地之中,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之感,显示出天人交感的气象。
他站定之后,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索当中,不再理会无念了。
窗外的风里鹰借着巨钟的动静,已经悄悄从七星塔顶上爬了下来,运起轻功,无声无息地飞回到了僧舍中。
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回到房里也陷入了沉思。
不一会儿,风里鹰脸色凝重地拔出了腰后的短刀,将鲨皮刀鞘放下,取出磨刀石,开始霍霍磨刀。
一直到傅寒洲回来时,颇为好奇地问:“干什么呢?”
风里鹰认真道:“洲洲,我随时准备干掉那个姓应的。”
傅寒洲:“??”
口口:“哎,不是,风小鸟不是昨天还准备放手吗?怎么男人心这么海底针呀!!”
傅寒洲再问风里鹰:“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说,是发现了什么事情?”
风里鹰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没事,就是心里气不过。哼,洲洲,要是他待你好,也就算了——啧,要像大月氏的国王对昆仑仙一样好!死了都要把皇位给你的那种!那才能算了!……可要是他对你不好,小爷我追遍天涯海角也会干掉他的!!”
口口:“Σ(⊙▽⊙\"哇哦,风小鸟突然变成娘家人心态啦?”
“……”傅寒洲哭笑不得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风小……风里鹰,你歇会儿,过来吃蜜饯。”
他掏出一罐蜜饯,是今天的玩家贿赂给他的,觉得挺好吃。
风里鹰一见就流口水了,咽了下唾沫道:“别、别打岔,我很认真的!”
傅寒洲:“好好好,很认真,洗手了没?”
风里鹰:“马上就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