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次吗?”弗恩殿下缓缓走过来, 看着艾伦的脸,嘴角有点看透一切的讥笑。
“不不。”艾伦小腿有点莫名其妙的发软,该死,又不是他干的, 这种可怕的压力和恐惧到底是从何而来?
他再也不敢有任何隐瞒,急促地道:“他们后来弄醒澈苏,因为他一直不点头, 就又按着他接着灌,那个晚上, 澈苏好像、好像反复被他们弄昏了三次。”
“接着说。”弗恩殿下冷酷道。
“我听见鲍尔和卢默中尉有停下的意思, 就赶紧悄悄出门了, 不多会,他们俩就从澈苏房间走了出来。那时候已经是一点多,我……我有点担心, 就又跑去澈苏的房间, 看见他果然一个人昏睡在浴室的地上。我伸手一摸, 发现他有点发烧, 就把他拖到了外间的床上。”
一边的兰斯,只觉得浑身都在被愤怒和惊诧所燃烧。七八天前的事了, 那时候澈苏就开始在发烧?!
就在他几乎忍不住放下澈苏跑到那两个罪魁祸首前劈脸几拳时,门外伍德的声音恰好及时传来:“军医, 这边!”
兰斯没心思再管那边,急切地指挥着人,将依旧昏迷的澈苏放在了几名士兵疾奔带来的担架上:“医生, 他的情况好像不太好,一直昏迷到现在。发烧很厉害、心跳也非常快,他——”
为首的一位军医和气地截断他的话:“好的,兰斯殿下请放心,我们先做一下简单诊断。”
他抬手指挥着士兵将担架抬到空气通畅的走廊上,手脚麻利地取出了随身的医疗包。
艾伦察觉到弗恩殿下的目光从军医进门后就目不转睛看向了那边,识趣地没有再说话。
一直看着窗外的军医们紧张地忙碌起来,弗恩才淡淡转过头,看着艾伦:“这种事,发生了多久?”
“听鲍尔中尉临走的威胁,他们是每天都来。……”看着弗恩殿下冷冽的目光,艾伦忽然想起一件事:那边昏迷着的澈苏又不是一个死人,只要醒过来,鲍尔和卢默他们做过的事还不是一样全都会被说出来!
他再也不担心被鲍尔他们报复怨恨,终于把知道的都一股脑说了出来:“后来我留心了一下,有天晚上维斯塔上校刚查完房没多久,澈苏就偷偷跑出了房间,大约是想躲避。可是鲍尔他们没多久就推搡着,把他从训练场上抓了回来。……”
“你是死人吗?!”维斯塔上校终于暴喝一声,冲着艾伦恨声骂:“遇见这样的事,你和李察居然不报告!”
原本就性情稍微懦弱的艾伦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低声抱怨:“他自己都不说,我为什么要说?”
维斯塔上校被他一句话堵得无语噎住,怒火燃烧,厉声向着后排大喝:“鲍尔,卢默,出列!”
两个军校生脸色一阵红白,梗着脖子双双出列。这个时候,弗恩殿下才淡淡地扫视了他们一眼。
维斯塔上校怒火满腔,走上前举起脚,重重冲着两人身上分别狠踹了一脚:“你们俩有什么话说?!”
卢默不敢躲闪,硬捱了这重重一脚,脸上羞惭一片。
可是鲍尔却脸色青白,开口道:“教官,我承认我们是有做那些事,可我认为,我的军衔足以让我有权利给一个贱民士兵一点教训。更何况我们也不过灌了他一点水而已,本意是帮他增强耐力训练,扩大肺活量。”
“鲍尔,不要耍小聪明。”维斯塔上校厉声怒喝,细长的眼睛精光四射,“军校里教过你刑讯逼供手法,你用在澈苏身上的,是水刑,不是训练!”
鲍尔涨红了脸,没敢反驳教官。可是看了看脸色冷漠的弗恩殿下,他精壮的身板挺直了:“另外,我也认为,皇太子殿下身边的机修师,应该有更优秀的人替代!”
相貌英俊、气质高贵的皇太子殿下慢慢踱步过来,微微眯起冰蓝色的眼睛,看着一脸不服、眼神自得的贵族中尉鲍尔,眼里神色奇怪:“更优秀的人?你吗?”
同样出身世家的贵族青年鲍尔咬牙挺胸,大声道:“属下虽不才,可也有一份报效帝国、报效皇族的心!”
帝国最尊贵的皇位继承人弗恩殿下微微冷笑看着他,一字字吐出的话语却如同鞭子般无情:“他虽然不够好,只可惜,你却连给他提鞋也不配。”
他身边的皇家侍卫长伍德偷偷咽了口唾液,又开始瞪大眼睛,眼光飘啊飘地装作没听见:反正他已经发现了,一遇见和这个小小贱民有关的事,他们的帝国骄傲、皇位继承人弗恩殿下就会变得时不时失控一下!
瞧,本来还在心中庆幸弗恩殿下到现在还能保持冷静优雅,可听听看!这种“提鞋也不配”的市井粗俗语言还是飙了出来吧?
弗恩面上闪过明显的深恶痛绝,转头看着维斯塔上校:“送这两个人去基地审讯室先行看押拿到口录,再转送帝国军事法庭,不管最终审判结果如何,都不许他们再踏入帝国军队半步。”
“殿下!……”鲍尔和卢默两人同时惊骇变色,鲍尔更是激烈地叫起来,“殿下我不服,那个贱民只是下士,我对他做的这些,绝不值得上军事法庭!”
弗恩殿下冷冷看着他,就像看着地上卑微肮脏的尘埃:“帝国的军队里可以容忍殴打下属的长官,但绝不能姑息残害同伴的人渣。”
他冷峻的眉目深刻而无情,一字字道:“何况你所有的卑劣行为,不过是想取代别人的位置,你这种心术不正、手段肮脏的小人,留在军队里不仅是军队之害,更是帝国之耻!”
站在零件库外的走廊上,弗恩静静看着几个军医有条不紊的忙碌。
不一会,一个为首的医生终于站起身,向着两位帝国皇子恭敬地行礼:“两位殿下,据简单的检查和刚才所述的致病原因来看,他是因为反复溺水和长时间发烧引发的急性肺炎,现在正处于高烧期。”
“急性肺炎?”兰斯心里一阵难过,温和的眉宇间全是急切,“快点送他去你们的医务室,该做的治疗立刻开始!”
“是,殿下。我们这就进行物理降温退烧和针剂治疗。请让一让——”
“等一下。”弗恩殿下清冷的声音在他们身边传来,“你是说,暂时先物理降温和针剂就可以?”
“是的殿下。因为听说病人有发烧症状,所以我们的急救包里带了小冰桶。针剂也是有的,不过也可以到医疗室再打。”军医很镇定地道。
“不用回医务室,你这就给他针剂注射。”弗恩殿下开口道。
看着那医生动作迅速地打开医疗箱完成了注射,弗恩殿下转头看向皇家侍卫长伍德,“把他的冰桶带走,回皇宫。”
他大步向着走廊一头走去,走了一半才发觉不对,诧异地回过头,略皱眉头:“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兰斯?”
侍卫长伍德呆呆看着他,半张着嘴巴:“殿下?您……您要抢他的冰桶做什么?”
忽然意识到自己用的这个“抢”字极其大不敬,他惊恐地闭上了嘴:可是,他的确完全想不明白,澈苏正发着高烧,殿下他不想给他治疗的话,直接下令就好了,非要带走人家医生的冰桶干什么?!……
兰斯忽然觉得哥哥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怪异的神情,似乎是想要狠狠地磨牙咬人,又是想要冲过来冲着忠心的侍卫长伍德狂踢一脚。
弗恩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一字字地咬牙道:“带他回皇宫治疗,路上不带着冰桶行吗!?”
瞪着同样瞪大眼睛好像不认识他的兰斯,他脸上更加不快,“你也不跟上来,还要看着他再在这里躺多久?”
兰斯快步地跟上了哥哥弗恩,一直没有从惊讶中醒过神来。
他看着伍德手忙脚乱地指挥几名士兵,把昏迷的澈苏抬上了他们两位皇子的专座,又小心安置在后排的加长皮椅上,终于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弗恩:“哥哥,你要带澈苏回皇宫?”
“他在这里会受到什么像样的照顾?”弗恩脸色冷峻,冷冷看着带上的随行军医将冰桶的冰袋打开敷在了澈苏头上,“基地医院条件设施都不全,万一漏掉什么并发症没有查出来呢?”
兰斯一时没说出话来,几乎是带着点稀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哥哥。无言地看了他一眼,弗恩眼神看向了后排静静躺着的那个少年。
兰斯终于微微笑了起来,嘴角一弯,明亮的眼睛里开始有温暖之意弥漫。
弗恩半晌才收回眼神,注意到弟弟嘴角的笑意,微微皱眉:“你不是一直很关心他吗,现在笑得这么开心干什么?”
“哥哥不是一直待他很苛刻吗,现在紧张得这么厉害又是干什么?”兰斯学着他的口气,笑容温和地调侃着。
弗恩眉宇深深皱起,冰蓝色的眸子凝视着弟弟,半晌才冷冷一哼,不置可否地看向了飞速行驶的车窗外。
静默无言中,皇家专用加长车在宽阔平整的道路上向着帝国皇城最中心的所在无声飞驰,直到后座上忽然传来伍德的一声轻唤:“殿下,他醒了!”
兰斯正要起身,却眼前一花。弗恩看上去动作并不迅疾,可是依旧挡在了兰斯前面,高大峻拔的身影微微低了下去。
虽然车厢已经足够宽敞,可是毕竟除了他们两人外后座上又躺着一个病人,加上挤进来侍卫长伍德和一个随行军医,舒适的皇家用车一时间也显得有点微微逼仄起来。
兰斯郁闷地看着被挡得严严实实、根本容不下自己再插进去的后排,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是选择独自坐回了前面的椅子上,侧耳听着后方的声响。
弗恩殿下半蹲在了加长车座后排的长躺椅前,静静地看着车座上恍惚地睁开双眼的澈苏。
脸颊上的不健康酡红色依旧惊人,澈苏那一向幽深的黑色眸子有点雾气蒙蒙,无声地看着眼前英俊逼人却表情严肃的青年男人。高烧下,车厢微微颠簸中,他有点不知身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要,要宠爱啊!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