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走了。
交完文理分科表后,周墨桐突然感到这种伤感如此明显,好像有什么东西,永永远远就不见了。
“明天我就走了,你说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他问她。
“找我呗,哈。”
“你不会很忙吗?”
“不会啊,在忙也要理你啊,哈。”
“那我不知道说什么怎么办?”
“嗯,听我说。”
“其实挺多时候,想说话,却找不到什么可说的内容。”
“嗯,领会精神。”
他为她幽默的回答笑了笑,很可爱,又那么纯净。
“以后见了面,一定记得打招呼啊。”
“一定的。”
“呵呵,会想你的。”
“嗯,我也是。”
看着聊天记录停在这里,他觉得,就此为止吧,却看见群里另一个准备学文的男生跟若萱说:“大头,明天上学,我要喝饮料,别忘了。”
“嗯啊!喝什么?”
“喝什么呢,想想啊,临走了,得黑你一下啊。”
她大方的回了一个呲牙的表情,“没问题。”
比起给他的那些承诺着和安慰着的客套,倒还不如这样子轻松地开着玩笑,穿过青春长长的隧道。
可是他做不到,他从不相信自己可以和她那样要好,每每想到,也只有苦笑。
第二天的返校日,分文理的日子,他看着渐渐坐满的教室,身边熟悉的面孔仿佛隔着漫长的时空,变得熟悉却又陌生起来了。
但是她的身影,他一直期待的风景,迟迟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直到班主任老师走进教室,宣读选择文科的几个同学的新归宿,好像在宣布落选者名单。直到她读到“某某、某某、周墨桐,十八班”,凌若萱也迟迟没有出现。
周墨桐站起身,目光扫过这间教室,他只希望和她说一声再见。
尘埃落定。败者退场。
……
高一十四班。
就是在这里,这个被称为十四班的地点,曾经有那么一个坐在角落里的男孩,默默看着她自由自在地走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里。
那些风景像阶梯舞台一样,随着她的脚步一一点亮,铭刻在他头脑的回路里。他以为自己这样子,已经很久很久,久到校园的每一角,几乎都打上了她的烙印,无论走在哪里,好像都会看到她的影子。
操场上,那一身迷彩,英姿飒爽下令的模样。她和他们一起做操时,慵懒又漫不经心的样子。站排时候不老实,又小心翼翼地躲着老师,偷偷练习舞蹈的动作。
主()席台的台阶上,她坐在那里,把练习册放在腿上,认真地思考着,身后,体活课自由的空气里,延展开万里青空。
小卖店里,拥挤人潮中,她排着队,脸颊还冻得泛红的模样。
校园的小径上,她和闺蜜走着,打着,闹着,分享彼此的秘密与心事,两旁那些高大的梧桐苏醒又沉睡,安静听着、看着,沉默不语。
班级门口她穿着军训装,唱完一首《小酒窝》,然后撒娇般的口气,央求下面黑压压的一片,能不能有谁站出来表演节目。
她背着书包走进教室,他期待她能经过自己并且打个招呼时的心跳声。她叫住每个走进教室的男生,眼里充满期待的光芒看着他们,问他们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但大多数的答案都让她的目光不禁黯淡了些许。
讲台上,她问老师练习题时候认真的样子。数学老师大声维持秩序时,她脸上故意狐假虎威的得意笑容。
讲桌旁,她好奇地伸着脖子,看着讲桌里电脑的屏幕,在墨桐传的歌里寻找自己喜欢的那些,满意地听着音响里传出自己喜欢的旋律:“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
她书桌蓝色的桌布上,黑框眼镜、彩色斑点带金属勺的宽口杯、乱乱的书本,有时候还会有一瓶绿色的爽粒葡萄——那年新出的葡萄味芦荟果肉果汁,简直是人手一瓶,流行得一塌糊涂。
放学拥挤的人潮里,渐渐丢失掉的,她的背影。
太多太多,只是后来,她的身旁,多了一个男生瘦高的身影,他就努力移开目光,避开他们的幸福。好像椅子上冒出棱角锋利的一枚铁钉,坐下就会被刺痛得一下子跳起来,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不敢再触及。
但他的伤口,又在每一次与她聊天时,哪怕只有一句;在她每一个灿烂的微笑中,哪怕不是因他而笑起;在她闪亮的明眸中,哪怕他注定要离开,慢慢愈合、愈合……
他记得她缠着小米,和他说自己特别喜欢《因为是女子》的MV,超级感人。身旁男生有点不太耐烦,没有认真在听,她就亲自下载了放给他看,男生还只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却不知周墨桐只是远远听到,却自己在网上认真看了MV。看影片里的男主角为了失明的恋人捐出眼角膜,默默离去,那最后的一幕,女生偶遇失明的男生,见他坐在长椅上,风把她的照片吹到她的脚边,女生看着他,捂着嘴,已经泣不成声,男生看不到,牵着导盲犬,像是对陌生人一样点头问候,绕开她蹒跚离去。
就算是再这样俗套的剧情,用心看过,依然感动得一塌糊涂,只因为她说过喜欢,是感动过她的MV。
终于,自己的喜欢也还是说出了口,明知她已不可能接受,也算是知不可为而为之了吧?
也终于,现在自己也要离开了。
也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因为离开总能把一切原谅。
他最后一次看了看这个充满了她的气息,却唯独缺席了她的身影的教室,抓紧书包的背带,朝门口走去。
如果说会怀念这些回忆里的具象,也只应该发生在新班级刚开始的孤独岁月,离开的那一刻,脑子里的只是——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来?
连最后道别的机会也不给我吗?
脚步顿了顿,似乎还在留恋脑海里一遍又一遍自我安慰着的希望,他自言自语的轻声说着:
“再见,凌若萱。”
——她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