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前几天,周墨桐还在空间里写了这样一篇日志,叫《讲个故事吧》:
去年夏天,我在学校旁边买了花盆和薰衣草种,希望种出花来摆在卧室阳台上,上网搜了温度、适度、和各种注意事项,出门买了专门的肥料、加湿器、温度计。每天调到合适的湿度,用空调调好温度,按时定量浇水,等着它发芽。
一天、两天、三天……三个月,到了秋天,它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馨馨告诉我,可能我把种子埋得太深,把种子弄死了,我不信,说再等等。
于是我继续,即使在冬天也每天调到冷冷的17度,每天在加湿器里加好水,定时定量浇水,拔掉恼人的杂草。但直到冬天结束,我也没有看见它生出的芽。馨馨告诉我,种子肯定已经死了。我说是。
后来?后来我送走了花盆,把土扣进楼下的花园,卖掉了加湿器……
再后来,我在阳台上养了很多盆花,但再也没有用过加湿器,再没有为养花开过空调……
当然,我也再没有种过薰衣草……
——周墨桐,空间日志《讲个故事吧》,2012
小玉抢了沙发评论说:“好。就不能惯着。”
馨馨在二楼大声感慨没有抢到沙发这件事。
只有林佳音的评论,密密麻麻,每一句都似乎是他心底的话。
她说:“就像对一个人的喜欢,有时候,即使你注意了所有的因素,即使你想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即使你避免了所有的意外,它也不一定会开出你所期望的花。
“就像你说的,有时候你可能仅仅是习惯,习惯去照料,习惯去喜欢,习惯去等,人们不可能犯同样的错误两次,如果真的犯了第二次,那不是偶然那是你的选择。其实你应该早知道它不会开花,可是你说再等等,为的就是心底那一点点希望。
“其实我们潜意识都相信奇迹,正是人们心里这希望,世界上才会有这么多无望的等待的人。明知不会有结果却还是会等,直到有一天,你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不可能的还是不可能,切切实实地被伤害了,你就会明白,一切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你怎么知道,你的尽心尽力不是它身上的土,压得它喘不过气?
“然后你会放手,你知道要重新开始,过新的生活,可是你忘不了曾经的疼,或者曾经那些感受,所以即使再养花,你也不会再养同样的花了。”
周墨桐读着她大段的评论,感觉好像,林佳音真的把他想说的那些话,都赤裸裸地翻出土层,展露在外。
……
这周开始的周墨桐,开始努力不找若萱说话,甚至公然的,常常“光顾”十四班,但从来不多看凌若萱一眼,只是跟馨馨林佳音她们开着玩笑。
这些是林佳音出的主意。
多少次他觉得自己忍不住的时候,就翻开林佳音发给他的短信:“跟我对小鄂现在的感觉差不多,就一个字,忍。要不你就废了。”
可是到了考试前夕,终究还是忍不住,跟她说了:“考试加油。”
但他发完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凌若萱那边,迟迟没有给他回复。
反倒是陈自强的短信,早早来了,“明天带手机呗?”
“不带。”他说。
“为啥?”
“你要干啥?”
“我就要数学和历史的选择。”
“不爱带,而且我答题慢。”周墨桐找了个理由搪塞住他。可能自己打心底,还是不愿意帮他什么忙吧。姑且称之为,正义感?
“帮帮忙吧,/可怜。”“行不?”
陈自强继续发了两条,但周墨桐没有继续回复他,快到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周墨桐突然收到了凌若萱的回复。
“嗯,你也是,睡了吗?”
“没呢,怎么了?”
“焦虑,睡不着了,那个,你考试带手机不?”
有些自嘲地感觉,她和他的说的话,还真是如出一辙呢。
“呃,不带。”
“嗯,好好考哈,加油。”
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会,然后自动地熄灭下去,周墨桐在黑暗里想了想,还是给徒弟金暮焱发了短信,想让他给若萱传一下英语答案,他知道若萱的英语最差。
金暮焱拿到电话号之后阴笑着说,“我用不用打个骚扰电话?”
周墨桐简短地回复给他,“不用”,也不想多说什么。
“你够没诚意的,你让我给她发语文和英语答案你不是害她吗?”他说。“你可以找实验班的,我除了生物和物理之类的,别的不要害人了。”
而这次考试的过程,也像这场考试在这个月份里无足轻重的分量一样,周墨桐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题目很难很难,尤其是数学,后面三道大题,立体几何、导数、椭圆双曲线,看起来似乎全军覆没,连往常都能用傻瓜式通法做出的椭圆题第一问,都没有按套路出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墨桐竟然感觉有些麻木。语文、数学、英语、文综卷。直到最后。
唯一印象深刻的,是考完试在13路上遇见凌若萱的时候,他快步跟上,问她:“考得好不?”
有些拥挤的车厢里,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里面挤,周墨桐决定暂时脱离一下馨馨他们的阵营,继续跟她聊上几句天。
“一般……”说完不一会一会她又回过头,在狭窄的公交车座位间的过道里顿了一下,说,“不好。”
“明天就出分了。”
“不要啊,我明天不来了。”凌若萱语气可爱地说道。
短短的两句话,可是对于周墨桐而言,既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又让他感觉十分满足的幸福感。
尤其是若萱后面那半句黏黏的声音,简直能让他幸福得飞起。
毕竟,对于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式与她聊天,网络。
好像自己的勇气,只有在网上的时候,才能支撑起那个可以没话找话的自己,可以装作自然地修饰那些句子,可以显得没有那么紧张。
“题难不,你感觉?”
“难。”
“哪科难?”
“都难。”
“你都感觉难,那不得老难了啊?”
“我堕落了。”
“不能,别瞎说,啊!”
“本来么(抓狂)!”
“没。你现在干啥呢啊?”
“我七选五就对一个。”
“答案是啥?”
“趴着。”这时她才回复了他的上一个问题。“不知道。”
“那怎么知道就对一个?不能那么惨,相信自己,啊!”
“能,”
“损自个儿有瘾是不?”
“确实,跟谁都不一样。”
“你选的是什么啊?”
“CDGFA。”
“我选的CFABE……”
“你看…”她说,“我就说,就对一个么。”
“那个,你是对的。”
“粑粑!”
“答案不也没出来么,万一是我错了呢,对不?”
“不可能。别人都错,就我对呗?”
“没准呢?”
“等会儿,”她突然扔下这么一句,头像慢慢暗了下去,下次上线是在快要二十分钟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