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那个不是你家那小谁嘛！”
“清秋”刘大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跟前，看着凌若萱的方向，身子半仰过来，向他转过半张他标志性的红脸。好像如果不扶住他，他就会以这个姿势顺势倒下去似的。
很多时候墨桐真恨不得他就这么摔到地上。
人群在周围喧闹着，杜珊起初还维持一下纪律，叫大家不要吵，但置身在四面都是喧闹着的班级中间，慢慢也不再去管。幸好是这样，大家都各自聊着自己的话题，没人听到并且多事地去找他口中的“你家那小谁”到底是指谁。
“嗯。”墨桐只是回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也因为心虚，没再看那个方向。
虽然心里明明好想过去看看，想光明正大地端详她穿着那件白色衣裙的模样；也想站在她的面前去夸奖“你今天真漂亮”；也想向全世界宣布：“凌若萱，我一定要追到你！”
可心里更怕她会为难，怕看到她咬嘴唇的样子，怕以后撞见她时会被她侧目而视，或者说，怕自己今后会失去远远看着她的勇气——被那种充满整个校园的“八卦”目光环绕。
或许偷偷看她，原本就不需要勇气。
即使这么远的距离，在不会被发现的人海里，也只是偶尔瞟去一眼，装作很自然，从不会呆呆地凝视过久，害怕有同学注意到他目光末端的凌若萱。像这次让金山知道这件事，一方面是因为金山比较可靠，但更多的是因为所托之事没有其他人选，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校园里传播最快的东西，就是流言。
害怕有哪怕一丝的几率，有人把自己喜欢凌若萱的事情散布出去，让她困扰。
害怕从此和她偶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都会被包围在众人“哎，他就是那个追凌若萱的男生”的目光里。
害怕他们之间本就如纸般的关系，“刺啦”一声裂开。
这样小心翼翼地喜欢着——这是比暗恋还要更卑微的喜欢，暗恋至少还会留着那份死倔的尊严。
有时候会突然这样子，为自己悲哀，紧接着，又会劝自己说，这么做只是为了维护她，他可不想做那种自私得让她苦恼的男生。
……
队列一支支被领上操场，踏着进行曲的节拍，环绕操场大半圈，在主（）席台前的草坪上集合。篮球场上等待入场的班级，越来越少，气氛冷清而又紧张起来了。
凌若萱的班级，站在了准备入场的区域里。馨馨在进入准备区域之前，把墨桐的相机交给了另一个女生，他记得那个女生是最早的十四班“元老”，只是对于这种老实巴交又不算出众的女生，印象只浅到“曾经在一个班念书”的程度。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操场、人海、齐整的队列，高大主（）席台和上面麦克的震响，都不重要，都只是变成了所谓的背景——对于凌若萱而言。
她红色的外套已经脱了下来，一个不用走队列的闺蜜帮她抱着那件衣服，那件白色衣裙完全展露在清晨的阳光和初秋的冷空气里。
从一开始，墨桐就相信，凌若萱就像一块未经雕琢就已经很光彩夺目的钻石，只要稍加修饰，就会美得令人窒息。
白色的露肩薄纱裙，雪一样的颜色，裙裾毛茸茸的下摆未到膝盖，踩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好像一位公主。尽管墨桐无数次在笔下的故事里，将她描述成公主，但想象过无数次，也比不上现实中一见来得震撼。
看着她，穿着公主般甜美的衣裙，举着班牌，走过操场橡胶的跑道，好像走过一道红毯铺成的道路。他曾梦想过，去做一个出色的编剧和导演，永远去写、去拍她演的戏，这样目送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荣耀的殿堂。
目光随着她的身影，在跑道转角处消失掉了，没入操场上已经站得黑压压的队列里。找不到。
会冷吧？他不禁想，连穿着长袖冬季校服的他，都感觉衣服在瞬间就被寒风打透。可是没有办法问她，没有机会释放那些关心。
因为很快，也轮到他们了。
在准备区域原地踏步走，在“前进”的口令里踏上跑道，在主（）席台前“向右看”的下令里，踢起正步，高喊口号，经过主（）席台后，一声“向前看”的口号，恢复齐步，然后六排变两排，跟着前一个班级的队列，走到操场草坪上的指定地点。等待剩下两个班走完。
有时候练习了那么久，最终只会发现，那不过是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
虽然杜珊早就提前强调过走完队列之后站排，绝对不准乱动，说大家不要侥幸，队列里怎样，从上面看一清二楚。
可他还是禁不住，寻找着凌若萱的方向。
黑压压的队列，去哪里找呢？
看见了拿着相机的金山，以及被馨馨拜托的另外那个女生，在主（）席台下面拍着些什么，金山冲他们十八班比了一个“OK”的手势，墨桐知道那是比给自己的。
突然的放心，在心头晕开阵阵的温暖和兴奋。
然后只是稍稍偏头的角度，他看到了凌若萱，那个背影，已经那张随时会转过来的侧脸。
原来他们十八班的右边，刚好是十四班站的位置啊。
心跳就瞬间加快了。
……
后面的两个班级很快就走完，广播室关掉了进行曲，不知从哪里放出了一大批白鸽。羽翼扑打着，震颤空气，在耳边发出轰鸣，听见后面有个男生笑着低喊：“小心鸟屎！”
校领导一如既往地开始了又臭又长的讲话，不顾台下那些冷得瑟瑟发抖的校服，好像是第一次，周墨桐开始希望校领导的讲话，再长一点，长到永远。
她披着一件不知谁送来的浅色牛仔外套，只是轻轻地披在外面，遮住了双肩和手臂，两只手搭在明晃晃的班牌上，丝毫无视那些领导的威严，自己低着头，无聊地玩着发亮的深紫色假指甲。
也因为校长念稿念错了一个词，引来大家一片笑声时，她好像很抑制的样子没有笑出声，但隔了一秒，终于憋不住，身子向前一弯，发出清脆的“扑哧”一笑。
周墨桐因为她这样一个可爱的小举动，不由得微笑起来。
突然发现，自己最喜欢的，并不是那个穿着光鲜夺目、打扮得像公主一样甜美温婉的凌若萱，而是那个可爱、活泼而又孩子气的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