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露出龟裂的缝隙,而后一双纤细的手从缝隙中探入,把空间一片片地扯碎。从开辟出的这样一条险道中,女孩昂然步入了这个诡域。
“白痴,怎么可能不过来啊,看看你把自己都弄成什么样子了。”
斯黛拉的手指摩挲着,其中落下些许空间的粉末。她只看了一眼双目空洞,满面血痕的查拉图,一股无明的怒火便无法按捺。
“是你?华兹华斯背后的小跟班?你把那个老家伙的遗产和疯狂都继承下来了?”
褪去了焦黑的外壳,幕前的傀儡眼中流露一丝蓝光,捋了下自己的白发:“虽是隐藏在黑暗之中才能苟活的蝼蚁,但在您面前,在下愿意遵循礼节,报上名字。余名为埃尔梅……”
“我没心情。”斯黛拉打断了他,她的怒火有如实质,伸手虚揽着空间的裂隙,浓稠的黑暗自外界源源不断地涌入,像铠甲一样包裹了她。
一刹那间,她就变成了一名具装的步行骑士,但动作矫捷轻盈,一柄长大的黑色镰刀握在她手中,举重若轻地随手一挥。
无形的斩波一闪而逝,掠过埃尔梅的瞬间,他的生机便随之断绝。
但下一刻,白发的中年人抬起头,眨了下眼:“您不也是继承了华兹华斯先生的遗产么,那您应该知道,割麦女的镰刀虽然杀人很好用,但不包括我们自己。”
斯黛拉怒火愈炽,她厉声喊道:“闭嘴!你想要的东西,你不惜伤害查拉图也要得到的东西,我这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
查拉图忍不住再度出声:“别上他的当,斯黛拉……”
斯黛拉无差别地对他吼道:“你也闭嘴!好好看清楚了,他根本不能操纵你的心灵——”
仿佛有海中的庞然巨兽撞击着这艘已经破洞的船,诡域在惊骇中摇晃着,裂纹很快爬满了天空。
“——只要你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愤怒!”
天空在四分五裂中崩塌,从破口之中,黑色的沼泥慢慢地渗透了下来,一股寒气弥散,似乎要将一切都淹没再冻结。
斯黛拉杏眉倒竖,既得意又饱含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就是你和华兹华斯所追求的力量,【永恒黑暗】,亦为【此世的罪恶之源】,等你死在你梦寐以求的黑泥之下,再看看你筹划的一切是否值得吧。”
扑通一声,埃尔梅跪倒在地,双手各攥着一只血腥的眼球,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胸前,泪水激动地夺眶而出。
“我的圣母,我的大人,这黑暗是多么纯粹啊,这罪恶是多么美丽啊,它们干净的一尘不染,就像是人世间最美丽的婴孩!”
一团黑泥当头浇下,将他的哭泣和赞美都一概吞没,散发出森森的寒意,飞快地凝结成了一根冰冷的柱子,勾连天地。
“结束了么?”汉弗雷爵士喃喃自语。
“要是这该死的精神干扰结束了,你就不会存在。”邋遢男人撑着黑伞,仿佛撑起一片晴朗的天幕,头顶没有一丝裂缝,黑泥只远远地砸在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那不也挺好吗?”汉弗雷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看,他又要复活了,这样的不死性不是跟那个斯利古德差不多么?”
“差远了。”邋遢男人冷冷地点评道。
在他们护守的身侧,里昂和老妪呆立原地,像是栩栩如生的蜡像,胸口极缓慢地起伏着。
——
漆黑的泥柱里,蓦然突出一只黑黢黢的手臂。
接着是第二只手,然后黑泥上印出一张人类的面孔,似乎是埃尔梅即将脱困而出。
可接下来,出现的是第三只、第四只、千百只挣扎的手臂,第二张、第三张、千百张扭曲的脸。顷刻间布满了泥柱,由地升天。
上千只手海草一般随波而舞,上千张脸如水母般上下漂浮,他们的口一张一合,齐声吟唱:
“啊,回来吧,快把我们扶挽!
给我们良风,美德,力量,自由!”
在这样的呼唤声中,黑泥柱陡然分裂,落下了漆黑的一块,它蠕动着重新构型,漆黑的埃尔梅再度伫立于天地之间,向斯黛拉虔诚地鞠了个躬。
“罪恶的神子啊,请容许在下为您介绍,这就是华兹华斯先生遗留给我的诡域,其名为【黑暗序曲】。”
他微微一笑,唯独露出的牙齿是白色的:“罪恶是不能消灭罪恶的,正是因为您的到来,在下才因此立于不败之地。”
斯黛拉以冷笑相应,但她环视一眼周围后,忽然脸色一变,支撑着她的怒火陡然消退,反向坠入了恐惧的深渊。
查拉图苦笑着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莽撞地进来,多半提前通知了其他人,只要拖住他一会就能取胜,可这个诡域里……”
他凭着记忆伸手一指,四个凡人悄无声息地定在那里,像是庞贝古城里一瞬间就被熔岩淹没的难民,千百年来都定格在一瞬。
“……时间的流速正不断减慢啊。”
“他凭什么!”斯黛拉想要大喊,但出口的声音颤抖着,细弱蚊鸣。
埃尔梅笑着,舒展了一下新身体的肩膀:“不错,正义的神子,万允屋的反应很快,虽然我们特意挑了今天,但苏守墨仍然只用多花一分钟就能赶到。”
他忍不住了,大笑起来:“可在黑暗中,时间永恒!我有足足两个小时来解决你们,向苏守墨献上黑暗不朽会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