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扬着沙子，沉默在绿洲边伫立。过了十几秒，里希特瑙尔追问道：“然后？”

“然后我不就在这了么？”弗朗哥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笑着答道。

这不科学，里希特瑙尔心想，就像是上一秒伸手握住剑柄，下一瞬敌人已经身首异处一样，这中间的过程都去了哪里？

按照这个故事的逻辑，掌握一切的是邪神洛基，而何塞·穆里略早该死在大洋彼岸，但是今年的早些时间，他还在伦敦活蹦乱跳。而且其他的部分也像是分解不清的线团，最大的问题在于，在这个故事里，究竟谁是坐在眼前，和他谈起往事的弗朗哥？

弗朗哥低了下头，似乎也觉得这样的敷衍不够尊重对方，拊掌道：“查拉图差不多准备好了，不宜让他们久等。”

“是。”里希特瑙尔一呼一吸，目光澄澈，迷茫的思绪被他决然斩断。老人挺拔地起立，俨然他背上的那把笔直的双手大剑。

“休息好了吗？还不到三小时呢。”弗朗哥迎向走出帐篷的查拉图，稍带关心。

查拉图掬着绿洲里的湖水擦了擦脸，精神一振：“我还好，先做一下准备，斯黛拉多休息一下。”

弗朗哥不知不觉已经露出慈祥的笑容：“是该如此，不过在这事上，查拉图你需要的准备就是恢复状态……噢，见鬼。”

手指上坠下墨色的光芒，少年的表面逐渐褪色，这个惟妙惟肖的查拉图竟然是斯黛拉伪装的，她点了点头：“消化了少量的权柄，竟然对我自身的能力也有提升，连弗朗哥先生也看不出来了呢。”

“也会有代价的吧。”弗朗哥叹气，“固然，伊西丝的【魔法】与奈芙蒂斯的【黑夜】都对你有益，但是终究不是安哥拉·曼纽的力量，会让你的精神越发驳杂。”

斯黛拉满不在意：“这又有什么不好？如果我纯粹地成为了安哥拉·曼纽，那就到了不得不让查拉图做出抉择的时候。”

“也是。”弗朗哥点头，“那就先拜托你了。”

斯黛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查拉图可能还要休养一会，我先向你做出确认，弗朗哥先生。”

她侧过头，指着一丛灌木，朝里希特瑙尔唤道：“老爷子。”

里希特瑙尔握住剑柄，下一瞬这丛灌木齐刷刷地齐根而断，蓬然飞起。

斯黛拉伸手一招，几团黑色的烟气像是触须般，把灌木拽到身边，有的还丛断口淌着树液，有的则迅速地枯干，有的则变得腐烂不堪。它们分成几堆，落在斯黛拉与弗朗哥之间。

“我花了十分钟完全了解了一下，从我所虚构的权柄中，埃及神所定义的复活，可能和您所估计的不太一样。”斯黛拉沉吟着说道，抬头看了一眼弗朗哥。

弗朗哥稍微躬身，盯着地上的几堆灌木，让斯黛拉比他高出一线：“请解释。”

“第一部分。”斯黛拉说着，伸手逐一拂过沙地上的灌木，“是通过对超凡命运的解析，溯流而上，通俗地说，这只对被超凡方式致死的生物有用。”

枯干的枝条重新丰润，腐朽的完好如新，唯独不变的，它们的身下依旧是一道平整的断口。

“也就到此为止了，老爷子的剑术不属于超凡，不过到了这个阶段，就连凡人的园丁都有机会把它们救回来，植物比人坚韧很多。”

弗朗哥挠了挠头：“这点你倒无需担心，虽然我不能描述，但她的生命确实是由超凡手段剥夺的。”

斯黛拉凛然道：“第二部分，我不能确定，【复活】回来的生物究竟和先前是否一样。尤其是像您这样，没有携带她的身体。”

弗朗哥呆了一下，叹道：“你太诚实了，女孩。还是你为了扮演查拉图，把这一点也伪装了？”

“你的委托来自和boss的契约，在这上面，我做不了假，查拉图也会失望。”

弗朗哥摇了摇头：“身体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带着，这点似乎不用你太过担心。”

斯黛拉疑惑地望着他，难道这个深情的男子一直用着他的异能，把爱人的遗体呆在身边，只是这个世界上没人能看到？

答案当然没有那么浪漫，弗朗哥抽出他的细剑，一手拽住剑镡，而另一手握住护手和没开刃的一边，以一个巧妙的频率震动着左右扯开。

一小节指骨模样的黄金丛中空的剑柄中掉了下来，弗朗哥扔开剑柄，飞速地捧住了它。

“这就是，她最后的痕迹了。”弗朗哥轻松地笑着，把金指骨递了过去。

斯黛拉先把自己从罗曼蒂克的妄想中打醒，然后接过了指骨，颠了一下，感觉比一枚金镑稍重了一个便士。

虽然不多，但是比没有好。

斯黛拉沉毅地说道：“那么，等到查拉图恢复，我们立即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