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毕了维洛利兹的问题,看者破灭的空间,查拉图斯特拉悠悠一叹。
古老的先知伸指一荡,濒临崩坏的空间重获秩序,网状的裂痕一概弥合。足以让三个顶尖强者为之无奈的异状被轻描淡写地改写。
在这空间的中心,苏守墨微微躬身,探手向前:“第一先知,此世人类的敌人就在这虚空之中,藏头露尾地观测着现世的闹剧。”
查拉图斯特拉颔首:“我感到了一股可怕的力量,可若论斗争,我尚不能胜过身居真实六象的你,你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呢,指引之人?”
“驱逐他,剥离他,让您此世的苏什扬特得享时间的赠予。”
查拉图斯特拉手中的教典《伽泰》飞速翻动,来到了终末的一页,虚空中一道阶梯泛着火光升起,他扭头看向苏守墨,后者严肃地点了点头。
小老人低声吟唱:“汝当归还,公正、良知、诚实、悲悯、牺牲、英勇之象。”
六道光芒涌出苏守墨的身体,落入查拉图斯特拉的教典之中,他头也不会,踏着燃烧的阶梯向天空中走去,转瞬间再度消失。
——
查拉图斯特拉,公元前七世纪的一位波斯先知,祆教的创始人。
他于死前宣告,他死后,将有三位【苏什扬特/先知/救世主】于每个千年诞生。
以如今的神秘学水平而言,这并非向空无的未来做出的【预言】,而是为未来的信徒留下路标:积聚千年的信仰之力,便能呼唤出一位不世的贤者,作为他的代行者为人类开拓前进的道路。
这也是黑夜教会将侵吞神祇力量的主意打到他身上的缘故,因为查拉图斯特拉为后世的人留下了一个永恒的坐标。
“然而他不曾料想到的是,其信仰并不牢固,无论是摩尼还是查拉图,都是受亚伯拉罕系统的信者所操弄的傀儡。”
“而我不曾料想到的是,在关于代行者的问题上,诸位都指出可以用加速的时光来催熟他的成长,苏守墨却能另辟蹊径,从过去激发查拉图斯特拉的烙印。”
黑暗殿堂,长桌之后,据于宝座之上的黑影喃喃自语,但所有人都能听清。
“都散去吧,吾等当在尘土中重逢。”他清了下嗓子,用空洞的声音说道,长桌边的七八道人影相继僵化消失,只留下不朽者一人。
查拉图斯特拉的脚步轻柔,温和地推开了殿堂的大门,像是推开影子一样没有任何声音。
他的手杖没有拄在地上,而是举在手中,燃着炬火,霍然间将靠近大门的半个厅堂照亮,靠近宝座的半边仍然笼罩在极暗之中,光与影的交界处像冰火交接般爆起尘烟。
宝座上的不朽者扶着铁杖站起:“古代先知,您所创造的一切已经消亡,为何仍要执迷不悟呢?”
查拉图斯特拉举着火炬,慢慢地向他走来:“何谈消亡?此世的隐秘者,只要我还在前进,我的道路就没有消亡呀。只要我的代行者不停下来,我的炬火就还在向前延伸。我又怎么能在他之前止步呢?”
不朽者忽然沉默了,只是看着炽热的光辉蚕食着厅堂中的黑暗,低声哼着一首不在调子上的歌。
等到查拉图斯特拉和他只剩三分之一的距离,那光芒已经快要把笼罩他的黑暗全部熔化,他才开口:“你只是一个过去的影子,我永远伤害不了你,可你凭借着那套真实之力,却能伤及我的存在。”
查拉图斯特拉轻声问道:“此世的隐秘者,你是准备用语言改变我的意志么?”
“是的,你应该能看出,我并非所谓的人类之敌。”
“否,此乃谎言。你无人类之形体,无人类之良知。”
“我将在末世中拯救人类。”
“然,你的目标中有此一条。”查拉图斯特拉突然沉默。
“若你遵从苏守墨之言,此世再无同时具备意愿与能力与他为敌之人。”
“否,无论你如何坚信,但有人足以与他匹敌。”
“怎么会?”不朽者失声说道,但旋即明白:“查拉图。”
“然。身居真实七象,我之代行者可湮灭一切虚像谎言。”
火炬已经举到了不朽者身前,他的人形已经在火光中消散,只剩下一具颅骨状的黑雾和两道黑烟扶挽着宝座,支持他的站立。
颅骨的上下颚轻轻地碰了一下,似乎发出嘶哑的笑声。
“那就看看你的代行者,究竟能不能湮灭一切谎言吧。”
黑烟更加稀薄,但稀薄的黑暗之中,竟然有着三个实体的小球。
那是三个眼球!较浑浊的两个在双臂,清澈的一颗位于颅骨的左眼上,它们同时闪出刺目的光辉,在吹散黑烟的同时,也将查拉图斯特拉包裹。
火把轻轻地掉在地上,先知摇动了一下身体,闭上双眼,颓然地倚着宝座坐下。这大殿失去了他的主人,可代价便是转瞬间这访客也要迷失了。
光辉很快地收敛了,本来整座厅堂都已照亮,但此刻火把只照亮了王座周边,以及长桌上的左右首席,整间殿堂空荡荡的,静的只能听到火焰燃烧的声音。
还有极轻的滴水声,火光摇曳,一明一暗地照耀着宝座的背面,一个男人面贴着宝座,被钉在上面,背脊被精巧地划开,干瘪的肺叶挂在敞开的肋骨上,粘稠而污浊的血液,以刻为时间单位,一滴滴地落下。
滴到第五声时,火焰忽然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