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拉图的双手微微颤抖,草草的几次交手,或许是因为刻意压制了威力,米迦勒的压迫力并没有之前想象中那么大。
对方展现出来的能力也很简单,就是超高的加速度,不可撼动的身体素质,简单而无法躲避的攻击手段,要命的就是能解除超凡干预的秘仪。
但这才是查拉图最头疼的地方,对方表现的能力太简单了,而他的强大几乎都来自于他的身体和意志,查拉图自己的能力几乎无从施展。
火焰在雨天本来就消耗极大,鹰翼带来的机动性比天使之翼更逊一筹,而最重要的真实之眼……只能提前半秒钟接受自己要被击中的事实罢了。
打起来确实畅快,但,胜算没有丝毫的变动,没有因为转身撤离而继续降低,但也没有增高。
查拉图只能挺起无色的战旗,像是中世纪的骑士举着骑枪,对面的米迦勒似乎领悟了什么,只是抬起手,对准了他的方向。
还是0.55%,一个极低的胜率,在冲锋之前,查拉图叹了口气,如果换成路易或者苏先生会怎样呢……
等等,查拉图忽然想起希瑞里斯告诫他的话,应该试着去相信自己的伙伴,那自己胜率全无的时候,是不是领悟错了计划的本质?查拉图自认还是有一点价值的,不至于全然被当作诱饵在这里浪费掉。
相对的冲锋已经不得不发,查拉图晚起步了零点一秒,胜率稍稍下滑,但这无关紧要!他赶紧回想过去,回溯苏先生和路易最后对他说的每一句话。
“……我又担心这孩子被别人控制住,不能把米迦勒带的太远……”
查拉图迅速地找到了,自己和路易的指示背离的最远的地方。
该死,一开始就该选择在医院里接战么。
眼中,米迦勒平静中压抑着兴奋的面庞瞬间接近,查拉图手中的战旗被他用右臂稍费了些力气荡开,随之而来,左手跟上,在交错而过的瞬间擒住了查拉图的肩膀。
没有预想中的火焰喷发,已经做好暂时撤手再战下一回合的心里准备,米迦勒甚至有些失望,随即,更让他失望的场景出现在面前。
“我投降。”查拉图举起双手,背对着他焦急地说道:“米迦勒先生,你得赶快回去。”
话出口的瞬间,查拉图毛骨悚然,冥冥中仿佛有极大的危险正在逼近,可他已经被米迦勒制住,想要做出躲避或者防御动作,多半会先引来这位天使长的重击。
不对,现在固然需要获取他的信任,尽快让他回去,自保容易引起怀疑。可要是为了获取信任导致自己被杀,那不是本末倒置么?查拉图心如电转,睁大眼看向雨水之中,仿佛有一团微弱的火光正在接近。
米迦勒察觉到了什么,抓着他肩头的手紧了一点:“你在说什么?别做多余的事!”
查拉图不管不顾,死亡的威胁如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样逼近他的咽喉,蓬勃的火焰猛地喷出,把那一星微弱的火光彻底淹没。
但危机感并没有被烧却!反而查拉图一瞬间就失去了火焰的控制,心中仿佛被人用小刀剜去了一块那样,既疼痛又失落。而在他徒劳无功的这一刻,死亡的锋刃已经贴在他的颈上了!
查拉图并非从未如此接近过死亡,可这一刻在他的脑海中极为漫长而痛苦,在无形的剑锋及体的瞬间,他所有求生的念头同时泯灭。查拉图感到自己的灵魂清晰地地从肉体中剥离,像有人用小刀细致地剥离一张人皮,而意识逐渐地模糊粉碎,诡异的是身体上并无伤口,仿佛只是一个熬了两夜的人忽然决定向睡意缴枪投降。
他无奈地笑了笑,脑海中开始回溯他短暂的一生,仿佛这样就能在看到某个重要的人时,忽然激起反抗的意志,可他看着那些人,那些他热爱的斯黛拉,仇恨的斯利古德,都像在看蹩脚的歌剧演员一样,陌生且滑稽,心中不生半点波澜。
直到他鼻腔里忽然涌进一丝甜香。
像是一盆冷水泼在昏昏欲睡的人头上,查拉图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再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不敢相信。
一柄极黑的长剑刺穿了米迦勒的右臂、右胸,剑尖从他背后的光翼中穿出来。
米迦勒用左手将他扯动出来,护在身侧。
而握持着剑柄,散发着诡秘而强大的非人气息,遍体漆黑的人,查拉图依稀辨认出了维洛利兹的轮廓。
可怎么会是维洛利兹?路易不可能被这么快的解决,即使胜利的天平真的倾斜,路易也能设法把他困在诡域之中才对,路西法的权能或许很强,但维洛利兹并不强大……
查拉图的眼皮跳了一下,不强大么?现在的维洛利兹,已经不能由查拉图来评判了,不知为何,他已经迈入了米迦勒和苏守墨的境界,是那种稍不留神就会变成【祂】的境界了。
他右手持剑,轻轻地从米迦勒的躯体中抽出,左手却不持盾,而是捏着一根诡异的,在雨中不闪不灭的火柴。
米迦勒咳出一口血,伤口中不断地泛起白色的光辉,似乎在驱动着肌肉愈合,但却始终不能起效,反而因为肌肉的蠕动淌下更多的鲜血。
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而是平静地说着:“维洛利兹,这么看起来,他们说的是真的么?主动接过内部肃察工作的你,才是我们之中的那个内鬼么?”
米迦勒松开了握着查拉图的手,金色的光芒闪现,一双荆棘一样的手环套在他的手腕上:“那就是说,你找到了透支自己的方法,短暂地获取和我相当的力量,就胆敢和我为敌了么?”
维洛利兹却只握着剑,缓缓地开口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一击本来是对着那孩子的,是你自己挡了上来。”
他用火柴向下指了一下:“对你的布置在下面。”
米迦勒明显地神色一变。
维洛利兹神秘地笑笑:“你猜我为什么要把那孩子收为养子?你不该把他和你的儿子留在一起。”
不对!查拉图在心里反驳,希瑞里斯很大概率是没有问题的,反倒是米迦勒自己的部下问题很大。如果有人会劫持桑铎,那多半是他们而非被绑住的希瑞里斯。但查拉图没有出声,维洛利兹不过是考虑到米迦勒也许对自己的部下更加信任,不想让他怀疑而节外生枝,桑铎被劫持的结果应该不变,揭开真相于事无补。
米迦勒吸了口气,即使这会让他留出更多的血。他握紧双拳,不动如山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维洛利兹鞠了个躬:“开放你的身心,纳尔顿阁下,要知道,很多人都接受过我的【心理指导】来控制他们的超凡能力,可你却骄傲得完美无缺,从来不需要我。你没有可堪并肩的伙伴,拖着一群累赘走到现在多半很疲惫吧,我只是想帮你分担一下而已。”
米迦勒双目赤红,那双眼睛里冲荡着择人而逝的杀意,他们身处高空之上,默默地在雨中静立。
在他说出决断之前,维洛利兹皱了下眉,忽然开口:“我得提醒你,你至今为止的努力,保持的非人强大,不过就是为了你儿子的安全,一旦你站到我这一边,你立刻就能得到永恒的安心,你的血裔在百年后的末日中也能得到绝对的安全,我以第一使徒尼布甲尼撒之名,以Lord的荣耀起誓,如果你不反对,就保持沉默吧。”
“慷慨。”米迦勒点头。
“但是,我拒绝。”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查拉图看着眼前的一切,逐渐从死亡的恐惧中挣脱。眼前的对峙超过了他能干预的上限,无力感更兼着对路易生死未卜的担心涌了上来。
他不禁想,苏先生究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