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中陈之行的模样有些颓废,杂乱的头发梳理的如同鸡窝一般,配上杂乱的胡子和迷离的眼神,硬是让他成了一个40多岁的落魄模样。
这与他以往板正的形象大相径庭,但是配合着时代背景,又让故事显得无比真实。
镜头随着来人的脚步推入到店里,给出一种纪录片的即视感。
“我上次给你那批油,你小旅馆摆了不?”
“摆了, 没人用,现在都用伟哥,没人用这玩意。你那玩意我用过,没球用。”
“没球用自己不行啊。”
“哈哈哈哈。”
开场扔出一个笑点,观众的情绪顿时被缓和了不少。
议论陈之行造型的低声渐渐消弭, 片中的声音也愈加清晰。
前期的铺垫较多,但是冲突很足。
第一幕是主角程勇被资金困扰, 第二幕是交代他有一个重病的父亲,第三幕则是他破碎的家庭。
按照北方的方言,这个角色有些混不吝。
四十多岁的市侩与油腻让人望而生厌,但是在他儿子出场之后,又引起了观众们对于亲情的共鸣。
看一个伟光正的角色爱惜家庭是不会引起过多感叹的。
但是这样一个稍显反面的角色,流露出一丝父爱的光辉却让反差感拉得十足。
得益于陈之行没有将这个角色潜藏的人性光辉表达出来,所以吃包子这一幕显得格外温馨。
“爸,我想买双球鞋。”
“多少钱?”
“两百六。”
孩子低着头,镜头全给向陈之行的特写。
听到这个数字,他的表情明显一怔。
没有直截了当的说这么贵,而是眼睛一眨,嘴唇一抿, 就将他囊中羞涩的形象表达了出来。
观众还在惊叹他微表情的精妙,他却慢慢勾起一个笑容。
身子微微前探, 用着一股欣喜的语气道:“你怎么不让你后爸给你买呢?”
“不想让他买。”
“哼!”听到了预料的回答,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翻出钱包,看着里面寥寥的几张钞票,他犹豫半晌, 抬头看了一眼孩子, 还是将钱掏了出来。
为难之后,便是强装出的轻松。
“拿着。”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陈之行这一段表演连贯性十足,他但凡多说出一句类似没钱的台词,这个人物都不会立的这么稳。
而且他每次露出为难的表情时,都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儿子的方向,见他没有察觉,才会了流露出些许心酸。
身后的冯远铮看着陈之行的背影,不由得点了点头。
之前陈稻名推荐他进话剧团的时候自己还不太满意,但是看到这一幕,心中倒是有了些松动。
片方将病人的苦难和折磨毫无保留的呈现在电影之中,几乎没有一丝遮掩。
然而众人都知道,时间上他们所遭受到的比片中更要惨痛千分万分。
共情感因人而异,但是在之前的铺垫之下,这段接二连三的哀嚎声也让场中大部分人留下泪水。
封闭的场馆中如同一个熔炉,低落的情绪感染着每一个人。
啜泣声越来越足,但是导演却没有给他们缓解的时间。
“人呢?”
镜头给了五秒钟空白,只是映照着两人的表情。
“没了。”
这个一向以暴力面对原姐夫的警察终于低下了头。
“他才二十岁,他就想活命,他有什么罪?你说话!他有什么罪!”
歇斯底里的控诉,迎来的却是沉默以对。
这部片子里没有坏人,或许那句话更为贴切。
这世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啜泣声已经掩盖不下去,低诉声萦绕在整个会场之中。
片尾的囚车并不孤单,无数人在道路两侧,如同夹道欢迎一个英雄。
一个坐在囚车里的英雄。
此时此刻,所有的观众都仿佛落在程勇的立场之上,从富贵中抽身出来,选择了那个“错误答案”,而道路两侧的注目,就是导演给予他们的温柔。
惊愕,感动,玻璃窗的构图十分美好。
反射的是陈之行茫然的脸,透过去,则是一望无际的人群。
焦距变动,将焦点放在反射而出的陈之行脸上。
情绪激动到极点是什么模样?
是崩溃还是沉默?但是好像哪一种情绪都显得太过刻意。
可令他们惊喜的是,陈之行已经表现出如他们心中预期的神情。
他微微张着嘴,像是有千万句话要说,但是又被一种情绪堵在嗓子口。
努力扯出干涩的笑容,又与上半张脸的悲伤分割开来。
到最后,化为的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喜悦。
仿佛是用这种喜悦告诉观众,这种选择是没有错的。
一点声音没有发出,仅凭着表情,就将千言万语容纳在其中。
他们没有帽子,却都一个个摘下口罩表达敬意。
这一幕带来的震撼感十分强烈,并与之前的铺垫遥相呼应。
为了赢得自尊和话语权的程勇在第一次见到病人时强行让他们摘下口罩,但是这次的他一句话没有说,那些人还是做出了他们独特的敬意。
远处,镜头中给到黄毛和吕受益两人的画面色调十分绚烂。
仿佛在微微点头示意,笑容中也满带着自豪。
观众用哭声和笑声给这部电影最高的致敬,而陈之行本人心中也热血沸腾。
画面最后,是一条条条例的改变,一个有人情味的故事,最终也在情和理中落下帷幕。
观众的情绪还没收敛,谢南没有着急上台,而是给了观众一些缓和的时间。
随着掌声响起,灯光也逐渐升腾。
大屏幕上,给了主创团队一张特写,用的正是片中的大合照。
看到这,观众们强抑制住的泪腺再次崩塌。
旋即是更加剧烈的掌声。
看着画面中央的陈之行,他们心中都飘过了一句话。
他这次真的什么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