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仇子说完话,舍身秘咒已然启动。
他肉身快速消亡,就仿佛遭到某种墨毒腐蚀,一点点溃烂,直至化为一滩墨汁墨雾。
随风飘荡,乌云似的,罩向恒庭老祖。
为报师仇,不惜法身。
莫仇子言出必践。
他舍掉了一身道行,以血肉之躯凝为一道法咒‘灭墨丝’,这是一种同归于尽的咒法,与昔年在墨河冰山时魔修司戎施展的‘血牙钻’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法是墨雨门遗术,受传于莫非老怪,这老怪是死于恒庭老祖偷袭,死前来不及施展,因此恒庭老祖对这道法术并不了解。
他见墨雾乌云刮来,起初不以为意,仍在全力攻击丁醒,他已知丁醒坚持不了太久,三头水蛟的破宫速度超过丁醒的施卦速度,九宫格越建越小,等水蛟杀至丁醒跟前,他笃定丁醒要毙命当场。
也就是顷刻间的事了。
他把莫仇子的这轮攻势当作是营救丁醒的手段,故而没有重视,仅仅在身外辟开一层风墙,试图驱散莫仇子舍身显化的乌云。
谁知乌云神通诡奇,到了风墙边缘,竟是一下溃散,分化为千丝万带的墨线,也像是千万条的小墨蛇,都极有灵性,闷头穿入墙中,从四面八方扑向恒庭老祖。
一举欺上恒庭老祖的肉身,绕躯猛缠,如同包裹蚕茧。
墨线稠密而又坚韧,恒庭老祖觉察到一股强劲禁锢力在体外生成,布满全身的丝线正在渐渐勒紧,试图切割他肉身。
“哼!”
恒庭老祖轻喝一声,回臂一捞,只见围攻丁醒的三条水蛟,瞬时缩回两条,破空遁至跟前,缠住他双臂。
两条水蛟重新演化为水流,融入他肌肤,顺着他的臂膀火速蔓延,片刻就已经沾满全身。
此时的恒庭老祖,就好比一具水纹凝结的水人,血肉不见踪迹,躯干轮廓彻底被水液取代。
这层水液显然是保护法体的屏障,墨线被阻在水外? 无论如何收缩缠勒? 都已伤不到恒庭老祖分毫。
反而随着恒庭老祖的施法,水液之躯在渐渐扩涨,不需太久? 就能把墨线尽数撑断了。
莫仇子空有一腔热血? 奈何修为实在太低,他的舍身之举,不曾伤到恒庭老祖一根毫毛,起到的作用仅仅是暂时困住恒庭老祖,让这老怪不能继续逞威。
但这已经足够。
莫仇子成功逼迫恒庭老祖收缩防线? 丁醒与忘阳老魔身上的压力登时锐减,两人再不用被动挨打,此时都已经恢复反攻能力。
那忘阳老魔先一步挣脱雷符束缚? 等他冲出深坑? 来到纸岛上? 丁醒也已驱使墨兵把岛上仅存的一头水蛟给困住。
两人互望一眼,俱有抗击强敌到底的意志? 因他们都不愿辜负莫仇子的舍身壮举。
“莫道友是人中豪杰,老夫不如他!”忘阳老魔在魔域混迹两百年? 历次遇上斗法? 他向来是独善其身,从未做过半点舍己为人的行为。
但是今天,他不准备再做任何保留,决意豁出性命,替丁醒争取一个灭敌良机。
他此时已经看出来,三人之中丁醒神通最强,也只有丁醒才具备绝杀恒庭老祖的能力,但只靠丁醒一人却是孤木难支,他必须像莫仇子一样,给予丁醒一臂之力。
如此才有绝处逢生的胜算。
他翻手捏出一口飞刀,噗!的插在胸膛,又握住刀柄,朝下狠狠一划,胸上顿时显露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魔血汩汩流出,把他彰显的状若癫狂。
他脸上却透着坦然笑意,对丁醒说道:“老夫来破他的真水法身!希望道友你能伺机干掉他!”
如果干不掉,那就死在此间吧,反正他也没有几年好活,又有什么可怕的?
言罢,他五指成爪,疯狂抽取体内魔血,肉身因为失血过度,竟在刹那之间陷入干瘪状态,他本就是一介矮小老叟,此时更显枯萎,简直与干尸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他浑身力气也仿佛被抽空,扑腾蹲坐于湖面。
独有右臂仍在高高举着,魔血盘踞在掌间,化为一团气雾。
他默默念诵几句咒决,忽地抬臂一推,对准恒庭老祖虚空摁去。
掌上血雾凝为爪形,跃空飞出,行至恒庭老祖身外时,分化出百十道魔爪之影,密密麻麻悬浮在恒庭老祖周围,像极了一颗庞广爪球。
恒庭老祖感受到爪力冲击,急忙把最后一条水蛟召回,绕着爪球盘旋游走,试图破掉魔爪封锁。
谁知忘阳老魔的这记魔功颇为玄妙,百十道爪影基本都是假身,里边只有一爪蕴含了他的魔血之力,其余都是掩人耳目。
水蛟仓促之间锁定不了真爪所在,攻击没有一点效果。
忘阳老魔见时机成熟,隔空压了压手掌,百爪齐齐涌动,合扑恒庭老祖肉身,触碰一刻,百爪忽然合一,猛击在恒庭老祖的后心。
砰!
这一爪下去,汹汹血焰瞬间蹿起,护佑恒庭老祖的水流快速蒸发,待血焰蔓延到全身时,恒庭老祖的肉身开始不断变幻,在血肉之躯与水流法身间来回转换。
眼瞅着水流要被血焰给蒸发干净,恒庭老祖立刻召来体外水蛟,融入肉身,抵御血焰,勉强维持了水身防御。
忘阳老魔几乎抽空体内魔血,施展这一记‘血焰爪’,却是仅仅与恒庭老祖的水身斗个旗鼓相当。
他不禁对丁醒抱以苦笑:“老夫尽力了,只打掉这老怪一半的法身!”
“一半已经够了!莫道友显化的墨丝重新缠上他的真身,破绽正在显露,他已经丧失优势!”丁醒猛一跺脚,广元莲台拔地升空。
接下来,轮到他与恒庭老祖殊死较量。
而战场局势正在逆转,转到对他有利的一面。
‘呀呀!’
‘咕咕!’
小书妖与小墨妖抵头一撞,融为一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息,它们已经可以继续施展合击之术。
那恒庭老祖见墨月再次打来,脸色忍不住的陷入凝重。
墨月罩身一刻,他遥遥对上丁醒坚毅的目光,敌手越是从容不迫,他忧虑就越多,随着墨月遮蔽视线,他再也侦破不了丁醒的行动,连心也仿佛坠入了幽暗,这种感觉可相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