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在沙特队退场后，中国队又全体站在一起，向现场球迷致谢鞠躬。戚误生也挥着手来到看台前，和球迷们说一些感谢的话，获得了球迷热烈的掌声。
欧楚良远远的看着戚误生笑脸，这是他脑海中从未有过的。
在已变得模糊的记忆中，除了94年广岛亚运会，这名施拉普纳之后被硬生生“抬”出来的本土教练在每一次杯赛出局后，脸上只有深深的疲惫。
输球后，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世界“一流”的教练。他们指点江山，说这个球员不行，说那个球员当时应该被安排在那个位置。
但在比赛前，却没有人会告诉一个主教练谁的状态不好，谁今天的比赛发挥会欠佳。
再加上戚误生的性格本就优柔寡断一些，这也造就了他在执教时如履薄冰的心态，导致他没办法在局势需要改变时，果断下达命令。
但不能因为此，就妄自给他扣上一个“不称职”的大帽子。毕竟在这个国内所有本体教练水平都不高的年代，戚误生已经算最顶尖的了。
“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戚误生摇头轻叹，“今晚过后，最起码我不是亚洲杯成绩最不好的教练了。”
中国队亚洲杯历史最差成绩是1980年的科威特亚洲杯，在那一届中国队排名第七。
虽然两场比赛要打，但这不妨球迷们在这个夜里进行一次狂欢。
和沙特比赛之前，就有相信玄学的球迷和媒体指出这一套蓝色队服会给中国队带来厄运。实际上，沙特在比赛中也确实差一点实现反超。
但在终场哨声响起的一刹那，已经没有人去讨论国旗以黄红为主色调的中国队穿着一身蓝色球衣会不会和胜利犯冲了，甚至还有不少球迷嚷嚷着要去实体店买一身蓝色中国队的队服来纪念。
而一些看到商机的服装厂也开始连夜加班加点的生产，尤其是紫色守门员的队服，更是供不应求。
这天晚上，哪怕是价值观最扭曲的小报媒体也都没有吝啬他们的祝福，清一色的晚报上，加印中国队战胜沙特的的新闻。
中国队真刀真枪地和沙特拼到最后，这样的精神就足以令球迷感动。
当天晚上，王军生宣布给全体队员加餐，庆祝球队晋级。甚至在餐桌上还见了酒，虽然度数不高，但也着实让不少“酒鬼”过了一回瘾。
喝到最后，高风直接抄起酒瓶对着嘴往肚子里灌，对他来说，这点“马尿”式的洋酒和白开水没什么区别。
......
“起开！”喝得微醉的吴成瑛回到房间后，少有的吐出来两个字。
喝一杯就不行了的谢辉醉醺醺地躺在他的床上，一旁也同样只喝一杯的欧楚良背靠着枕头，借着床头的灯光看着书。
这是一本在当地书店买来的书，书封上印着一张黑人头像，书名翻译过来就是《球王贝利》。
良好的英文功底让欧楚良没有半点阅读障碍，这名不知名的作者从一个很新颖的角度来讲述贝利了的职业生涯。
“小黑你回来了？”见吴成瑛回来，欧楚良立刻把书的内容对着他，一脸的兴致勃勃，“小黑你看，贝利的第一千个进球！就是今年登上咱们中学生语文课本的那一章。啧啧啧，我觉得教育部这样做是对的，让咱们的中学生更深刻的了解足球，让足球的文化在我们还小的时候就在脑子里生根。”
“滚！”
回答欧楚良的，却是吴成瑛更为愤怒的低吼。
只见吴成瑛拽过谢辉脑袋下的枕头，一下一下地狠狠地抽打在谢辉身上。而谢辉却像一头死猪一样，享受着吴成瑛的“按摩”。
“嘿嘿嘿，小花...让我摸一下，就摸一下嘛...”
谢辉脸一扭，哈喇子直接顺着嘴巴流到了床单上。
“艹！小黑，你冷静点！”
见吴成瑛丢掉枕头回手抄起身后的晾衣杆，欧楚良一下子从床上弹起，冲上前制止道：“小黑，下场比赛还指望着他进球呢！”
吴成瑛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还是决定听欧楚良的话。
把手中晾衣杆往墙上一顶，伸手拽住谢辉的右脚腕，猛劲儿一拉，直接把谢辉拉到了地板上。
噗通一声，谢辉整个身体砸在地板上，但依旧没有醒。
吴成瑛也没有在意，直接踩着他的后背上了床趟了下来。
过了不一会儿，范大也一脸酒气地推门而入。
“我和你们讲哦，有个天大的好消息，你们猜是什么？”
没等屋里有人吱声，范大立刻揭开了谜底。
“刚刚王主席说了，咱们进了四强，主力最少奖励五千，替补两千！如果还能更进一步，那奖励还会更高，你们高不高兴呀？”
“哈哈哈，如果夺冠的话，主力每人奖励两万，替补一万。”
“这要是赢了冠军回去，咱们每个人就都是万元户了，哈哈哈哈！”
范大说完，见房间里没人回应他，也觉得有些尴尬。
欧楚良和吴成瑛都不是在乎钱的人，唯一一个对奖金感兴趣的谢辉还“酩酊大醉”。
范大轻咳一声，对着地上的谢辉道：“小谢啊，我和你讲哦。年轻人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能总在地上睡，是不是呀？”
“诶诶诶，小谢，我和你说话呢！”
听到范大的呼喊，谢辉耳朵一竖，下意识地撑起身体，晃晃悠悠来到范大身旁坐下。
“小谢，我和你讲哦。总睡到地下容易着凉，身子着凉了，就生病了，生病了，就没办法出场比赛了，没办法出场比赛，你最多就是个替补，你说是不是呀？”
谢辉垂着头，身体晃晃悠悠的。仔细一看，他双眼紧闭，根本就没醒过来！
而范大又满面通红，双眼眯成一条缝，根本看不清谢辉是否清醒。
就这样，两个“酒蒙子”对坐在一起，一个叽里呱啦地说着天南地北，一个闭着眼垂头倾听，默契无比。
“小黑，把风扇开开吧。”
“好。”
吴成瑛立刻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把排风扇的按钮按了下去。
闻着空气中逐渐消失的燥热和酒味，欧楚良长出一口气：“还是清净点好啊！”
望了望窗外的夜空，明亮可见的星星在天空中一眨一眨的，象征着明天是一个大晴天。
“东北这时候应该下雪了吧。”
......
就在队员们为能畅饮一番欣喜时，戚误生的房门被从里面打开。
“主席您走好。”戚误生满脸笑容。
“行了，戚教练你别送了，早点休息吧，着凉了可不好。”
“主席放心，我身体硬朗着呢！坚持到决赛结束都没问题！”
“噢？那我就放心了！”王军生背着手，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王军生的背影刚消失在转角，戚误生刚刚还笑容满满的双眼立刻眯了起来。
“用我的时候把我捧起来，用不着我的时候弃之如履。想过河拆桥，哪那么容易？”
回想着刚刚王军生的突然到访，戚误生几乎咬碎了牙。
王军生话里话外的让他注意身体，甚至还说出了“实在扛不住就歇歇”如此露骨的话。
戚误生虽听得懂，但却依旧装傻子。
不管比赛过程如何，他率领的中国队最终还是赢了。
输球换帅，尤可接受；赢球换帅，自古以来可没这个道理啊！
王军生也清楚这一点，见戚误生不上套，便果断选择了告辞。并在临走前暗示如果接下来的比赛再出什么幺蛾子的话，那足协恐怕就不再支持本土教练了。
“戚教练，这空调好像坏了，咱要不要和前台说说？”在戚误生陷入沉思时，古命长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不用，咱们又不是来度假的，晚上闷的话把窗子开开就好。阿联酋的天气也不热，没必要那么矫情。”
“好。”
戚误生关上门，看着窗台边，翘着脚开窗的古命长，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是我老了？还是真的跟不上时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