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
贺山低头比对了一下档案上的地址,敲响了房门。
这是一个在上城区与下城区交界处的公寓楼,名为玛丽安的退休女护士就住在这里。
“不回应?”贺山分明感应到里面有一个人的气息,呼吸的声音都可以听见,而且在敲门声响起时,呼吸的节奏紧促了许多。
“玛丽安女士,请”
“砰!”
贺山话刚开口,里面的气息就在迅速衰弱,他下意识踹开门,直接就看到一个面色赤红的女人倒在地板上,浑身抽搐,嘴角吐出白沫。
“紧张?恐惧?吃了东西。”
“胃……”
贺山凝神感应着玛丽安胃部那一团混乱的气息,应该是某种特殊的药物,伸手贴在她的胃部上层皮肤上,唤出蜚的气息将那玩意冲散。
“呕~”玛丽安哇的一声,吐出满地的灰色液体来,哪怕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却还是干呕不止。
贺山站起身,静静的等着她答复自己。
“这位……先生”玛丽安的声音沙哑异常,极度虚弱,颤颤巍巍的翻身靠在墙上,刚才还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样子,现在竟然满脸布满了皱纹,神色惶恐,“您想知道什么?”
“医院,凯瑟琳夫人,我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贺山知道,她是被蜚的气息给吓到了,从精神上无法抗拒自己的任何话语,但也从一定程度上缩短了不少的寿命。
直视神明,哪怕只是没有登临神位的神明,那也是实打实的神明,负距离接触气息与直视没什么区别,她没有当场疯掉就是运气好,没别的说法。
贺山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救她,就是尝试一下而已。
“凯瑟琳夫人……”玛丽安脸色有些扭曲,她颤抖着手抚摸了一下肚子,道:“我是凯瑟琳夫人培养出来,专门供贵族享受的玩物。”
她的话到此为止,贺山却因此联想到了更多,比如夜X病栋什么的……
“为什么会是你?”
“我别无选择。”玛丽安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麻木,“大革命之后,许多早就已经破败的贵族家庭被民众宣泄怒火,我父亲失去工作被活生生逼死,我母亲卧病在床,我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活下来……”
贺山只觉得这话沉甸甸的,却也没有开口安慰或者赞美,这是属于她的牺牲与付出,没有人可以评判。
“和你一样的女孩多吗?”
“不知道。”玛丽安摇摇头,“我们互相之间都不认识,从来都是只带着面具进入病房,任由那些贵族玩弄,在年轻时只要没被玩死就无法退出。”
“这样吗?”贺山观察着玛丽安,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绝对隐瞒着什么,但他的读心根本无法读到除了痛苦以外其他任何的情绪与想法。
只有痛苦。
“你们之中有非凡者吗?”贺山又问道。
“不知道。”玛丽安轻声回道。
贺山不知道该怎么询问,或者说他不知道要怎么样审讯一个已经放弃生命的人,当一个人心存死志,他怎么能弄出这个人脑子里面的东西呢?
他不知道,也无能为力。
“这些钱你收下,权当是我的歉意。”贺山知道很俗,却还是认认真真的将一些钱掏出来放在干净的地面上,转身离开。
看着贺山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玛丽安嘴角微微翘起,眼中活泛了几分,露出些许欣慰的神色,艰难的爬到沙发另一侧,摸出一瓶试剂,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楼梯上。
“老板,我感觉有些问题。”艾莉森忽然开口,她刚才也被玛丽安说出来的恶心真相给镇住了,上层社会的糜烂她内心有数,可能够恶心到这种程度,那真是让她恨不得直接把那些贵族给当场突突了。
“有问题?”贺山停住脚步,“不对,确实有问题,玛丽安应该不知道我们是来调查凯瑟琳夫人的事情。”
“对!”艾莉森也抓住了重点,“有人找上来她马上就自杀,这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凯瑟琳夫人的问题,她已经离职,证明这件事应该已经与她无关,她不需要再用死亡的方式保守有关的秘密。”
“毕竟只要沿着档案找,这样的女人一定不会少,她何必为一个自己本身就痛恨的女人来以死隐瞒?”
“如果说是凯瑟琳夫人的威胁,那时间也对不上,我们才开始调查,医院那些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反应,直接锁定我们就是奔着凯瑟琳夫人来的。”
“玛丽安一定知道有关‘医生’的事情!”
在艾莉森分析的时候,贺山已经转身朝着楼上跑去。
“死了。”
玛丽安公寓的门还开着,玛丽安的尸体就趴在地上,贺山停下脚步,他不觉得后悔与被欺骗的愤怒,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这个坚韧的女人没有过上自己应该有的幸福生活,遗憾于如果这次他不来,玛丽安也许可以安享晚年,不用如此痛苦而决绝的选择死去,遗憾于自己的到来与眼前女人痛苦的一生。
就算没有得到可能得到的情报与信息,贺山也不怎么愤怒,只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些怅然。
“她迟早会选择死亡的。”艾莉森似乎也有了这样的情绪,轻声说道,“她不会选择继续苟且下去,在那样的地狱中活到现在,她应该有一个精神支柱在支撑着她,也许我们可以通过这方面来查一查。”
她飘出来,在这狭窄的公寓里探索起来。
贺山走到玛丽安的尸体旁,他知道艾莉森的推测是对的,这个女人的内心除了痛苦别无他物,正如她的人生,只是一片灰暗而已。
将尸体翻过来,玛丽安的脸上竟然还残留着一点点解脱与复杂情绪交织的笑容,哪怕因为那药物已经痛苦的肌肉变形,却还是在最后关头露出了笑容。
“安息吧。”贺山轻声说了一句,掏出一块手巾一点一点的将她脸上的污垢擦拭干净。
无论如何,他的愤怒绝不会倾斜给不幸而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