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话音过处,只见一个灰袍和尚缓缓从庄门处走了进来,这和尚长得极是富态,一脸慈和温善,一手执着一根瑞气升腾的金刚禅杖、一手捧着一个乍放毫光的硕大金钵,这长相若是脱下僧袍,倒像是一个富贵的员外一般!
他一脸温然的向庄内众人笑道:“诸位有礼,贫僧眼见赤光冲顶,必有大德在此,故而来此一游,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顶涌灵花、眸蕴金黄!
罗汉真身,佛门尊者!
廖凡一见这和尚那可怕法象,不由皱眉道:“坏了,这和尚只怕已是大尊者级数,光凭我等,只怕敌不过,不如抢了灵玉、回去禀报至善仙师,让他定夺就是。”
“我拖住和尚,廖兄寻机动手!”
风城暗暗传音,转头却望着灰袍和尚冷笑道:“秃贼,中土佛门已朝不保夕,连三大圣寺也灰飞烟灭,你还敢来管我闲事,不怕死么?”
‘中土三寺已然毁了?’
隐在暗中的杨南听得三大圣寺毁灭,不禁将眉头皱了一皱,那灰袍和尚一脸悲悯,合掌道:“善哉,天成道家、锋芒难当,我佛入灭,气数使然,不过,尔等如此妄为,不怕来日因果缠身么?”
他一身**,凛然喝问,自有一股威严风仪,但是,这佛门禅叱,又岂会吓得住痴迷贪心?
风城嘿嘿冷笑,道:“斩尽杀绝,何来后患?和尚,你既要管闲事,便接我一招吧!”
风城朱笔一闪,瞬间化为一杆一丈巨笔,各般厉害儒术如狂风暴雨一般向灰袍和尚笼了下来,他知道佛家子弟如今惶惶如丧家之犬,自己与尊者相斗,不敌那是必然,殒命却也未必。
风城一动手,一旁廖凡黑袍飘动,大手疾抓,直向张赤角脖颈抓去,冷笑道:“小子,拿青龙灵玉来!”
五爪如勾、迸发如网,丝丝白光无所不在,这般可怕威势,足有鬼哭神嚎之威,张赤角颈间灵珠一闪,一条威武青龙瞬间蜿蜒游动,向廖凡冲了过来!
“物是异物,人是废人,还不给我退下!”
眼见青龙异相,廖凡眸中贪婪光芒一闪即逝,他怀中一块墨黑砚台忽然飞出,瞬间凝成一面巨盾,在青龙头上一拍,将它打得连连倒退,廖凡十指合拢,已将张赤角脖颈牢牢扼住!
张赤角纵有灵物护体,无奈半点仙术也不懂,哪里能挡得住儒术宗师的手段?
他骇然欲呼,却发现脖颈渐渐收紧,若非青龙灵玉传来一道道清凉气息,只怕瞬间便要窒息而死!
“死吧小子,就怨你投的胎太好了!”
廖凡喋喋一笑,刚猛十指合拢,指上甲锐森森,眼看便要撕断张赤角脖颈、将之斩尽杀绝时,忽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了!
‘还有高人在场?’他心中大骇,厉声叫道:“何人暗中搞鬼,给我出来!!!”
杨南一拂衣袖,带着妙源在院中现出身形,庄内众人无不大吃一惊,就连灰袍和尚也心中骇然,以他大尊者级数的修为,居然还不知道这院中早有人在,这现身的一男一女究竟是何等修为?
杨南眸光淡淡,凝望着如石雕木偶般的廖凡,轻轻问道:“你唤我出来么?”
杨南一身青衣长衫打扮,身上半点法力气息也无,不知怎的,他身上一股浩然恐怖的感觉瞬间轰入廖凡心中,令他心中寒气大升,好似站在杨南面前,便好似巨山脚下的一只渺小蝼蚁!
这一股泯灭无穷的气息,却是令人毛发直竖、心胆俱寒!
他也是精明之辈,立时笑道:“前辈莫非是上界天仙?弟子乃是阐教至善仙师门下,不知前辈驾到,实是失敬!”
道家一分为三、各立教门之后,天界人界俱都发生巨大变化,下凡仙人越来越多,虽然中土九洲少有仙人会出手干预,但九洲修士却个个转变心思、各投门庭!
仙人插手凡间之事,麻烦极大,但凡间修士却要大大减弱,廖凡下手诛灭一个凡人,只要做得隐秘,却也无妨,如今被人撞破,也只好先屈膝示好了。
那灰袍和尚明明是大尊者修为,对上风城却不敢妄下杀手,他忌惮的便是阐教无数门人,否则,大尊者修为岂会拿不下一个儒术宗师?
杨南淡淡一挥手,忽将张赤角从廖凡手中慑了过来,他嘿嘿笑道:“阐教至善?倒是从未听闻,不知道元始天尊怎么教的徒弟,他若要胡来,休怪我不客气了!”
什么至善仙人,估计也不过是阐教三代弟子一流,似这等货色,来千万个杨南都不放在心上,眼前这廖凡更是让他看也懒得看上一眼。
廖凡听得心中大骇,元始天尊乃阐教教主,至高无上,眼前这青衣书生居然敢口呼其名、一派兴师问罪的模样,若这书生不是一个疯子,只怕……
那灰袍和尚见到杨南,忽然施了一个威力甚大的佛印将风城困在其中,走到杨南面前,拱手大喜笑道:“原来是教主驾到,弟子修为浅薄,恕罪恕罪!”
杨南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身上青袍儒衫瞬间消失,露出本来面目,他身上那招牌七彩道衣灿烂生光,他苦笑道:“佛兄,自长安一别,今日方见,你又何必拘此礼数?”
这个灰袍大和尚,赫然便是昔日的佛印尊者了,他与杨南交情非浅,向来投契,不过,佛陀入灭,佛家失了气数,此时已是日暮途穷、行将入灭,两人再见,无数感慨瞬间涌上心头……
佛印正容道:“教主莫非嫌弃我本乃佛家中人?”
杨南摇头一笑,道:“三教同源,大道归一,佛家道家,何必分得那么清楚?佛兄何谈嫌弃二字。”
地位不同,眼界自然就不同,昔日的杨南会存了兴道家、压诸教的心思,但今时今日,他已是天道主宰之一,哪里会将教门分别放在心上?
就是后世弥勒,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凡人,佛主都成了杨南后辈,何必再斤斤计较?
佛印微微苦笑,道:“佛陀入灭,传音三界,凡我佛家中人,个个心闻佛旨,通天教主如今已是诸佛之师、诸僧主宰,凡佛门弟子,尽弃本教、改换道家门庭,我佛既有此旨,贫僧岂可违逆?”
上下不分、尊卑不论,传出去就是一个大笑话,佛印虽与杨南曾有私交,但今日情形大不相同,视杨南如视佛陀,这便是他自居弟子的由来。
杨南凡间师辈尚要尊其为长,论资格,只有大罗金仙方能成为通天教主的亲传弟子,佛印如今只是尊者修为,连菩萨果都未能证得,实在更没法相提并论。
杨南收起诸般心思,只是笑道:“好,你我位虽有别,私交无碍,你自唤我教主,我便唤你佛印便是。”
佛印摇头叹道:“天道转变,世间当无佛家,佛印岂可再称佛印,如今我正式入道,还请教主赐个道号才是。”
真入道,弃僧礼僧袍,改道冠道衣,一体上下,俱成道士,若非如此,岂不是成了挂羊头卖狗肉!
杨南呵呵一笑,道:“好!佛印道印,俱是天道心印,何来什么分别,你便叫道印如何?”
“道印是印,佛印也是印,此号果然神妙!”被授了正式名号的道印弃了禅杖金钵,伏地叩首道:“道印见过教主。”
两人分了名份,行过礼数之后,杨南方才对着一旁呆立的张赤角,道:“不知道张公子可有空房?贫道与故友正要相谈一番,不知可否劳烦一二?”
张赤角本是温厚君子,一番惊吓之后,渐渐定下心来,他眼见杨南举手之间便制住那可怕恶贼,正有心亲近,闻言点头笑道:“原来道长是仙人下界,弟子心敬神仙,正当尽心侍奉才是。”
“如此,有劳张公子了。”
杨南看也不看那木雕一般的廖凡、困在罗网中的风城,只带着妙源、道印跟在张赤角身后,张家庄占地颇大,装点精致,小小庄院也有竹林幽幽、精舍数排,张赤角将杨南三人领到精舍之后,命仆役侍女奉上茶点水果、自己却在一旁小心侍候。
杨南本是为渡化张赤角而来,渡化要机缘,此时却也毫不着急,他只是与道印细细攀谈一番,在道印种种言词之中,对如今人界诸事渐有了解。
自杨南许诺二教入凡之后,三清教早早入世间传道,他们身入朝野乡间,算命风水、避凶测吉,观望气运,行正道辅助之法,数十年累功积攒之下,倒也让大煌皇帝尊三清教门下泌元真人为大煌国师。
三清道教行于朝堂,上行于权贵门弟、下入凡间百姓之中,倒也博得一片好名声。
国师之位落入三清教手中,截教门人不便插手凡间事物,只是冷眼旁观,却也不与什么泌元真人理论,江山终是杨家的,这一点无可改变,区区国师,还不放在他们心上。
三清道教中的门人子弟大多还守规矩,一不在凡间显示神通,二不称神称圣,三不招惹截教弟子,看起来无为之极,只不过,这是真无为还是假无为,便无人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