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紫来在青铜大门前停留了片刻，最终确认了幽灵不会侵入被青铜门纹路上的光线所覆盖的地方，这地方属于安全区域。

为了试验这一点，他特意在光暗交界处来回跳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在暗面看见幽灵出现后就立刻跳回光明区域，颇有一种“你来打我啊”的气质……

而和一个人在那玩得欢快的孟紫来不同，童玲则是专注看着眼前宏伟的青铜门，眼中透露出敬畏的神色。

“没问题，这地方很安全。”终于玩腻了的孟紫来靠近童玲，问道，“你刚才是怎么知道正确路线的？”

孟紫来可不认为童玲是蒙的。连续十几个岔路口，次次都能分毫不差的选择出正确道路，这已经不是一句运气好就能解释的问题了。他也不觉得童玲的视力比自己要好到哪去，在灵识被压制的此处，她能看出自己没发现的东西，只能是因为她掌握了自己不知道的知识。

“这个迷宫的构建阵式，使用的是标准的卡巴拉生命树模型。”童玲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青铜门，“这种阵式框架，起始点必定是最低侧的‘王国’，而终点也肯定是最顶层的‘王冠’。而正确的行走方式，便是根据卡巴拉生命树上的高低点位置，逆行而上，最终从数字为10的‘王国’，依序经过中间的交点，抵达1的‘王冠’。”

卡巴拉生命树这个东西，孟紫来在仙界时也不是没学过。只是当时他对这种其他神系的知识没什么兴趣，所以童玲此刻这番解释，他也只能半懂不懂的听着，但好歹还是明白了个大概。

这种从底层“王国”抵达顶层“王冠”的做法，不仅是用来构建迷宫，实际上只要是涉及到卡巴拉生命树的修炼方法，绝大多数也都是这种顺序。因此在知晓了这是有关卡巴拉生命树的迷宫后，会产生这种想法实属正常。

孟紫来想了想，皱眉追问道：“这方面我理解了。但你是怎么看出这一切的？”

“因为通道的高低大小。”

“哈？”

“所谓的阵法，无论形式如何，都肯定带有极强烈的仪式性与象征性，越是古老的阵式越是如此。这个迷宫也不例外。”童玲伸出手触摸青铜门，指尖沿着青铜门的边缘缓缓划过，“最开始的几条通道中，只有我选择的那一条的宽度与高度都是22英尺，这正是卡巴拉生命树中由‘王国’抵达第九位‘基础’的路径‘世界’的编号——22。”

虽然孟紫来也不是没接触过阵法这东西，但他之前见识的役鬼阵实在是太过粗糙，不提也罢。这次在维尔福斯克郊外见识到如此大规模的迷宫，才令他明白，阵法这东西究竟能锱铢必较到什么地步。

“……那其他的通道呢？”

“其他的通道？宽高不一，但以英尺为单位的话，全都是质数。”

“质数？”对此一点概念都没有的孟紫来只能老实提问，“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质数是孤独的数字。在超自然领域中，这一特征被引申为了‘不会与其他关系产生连接’的性质。”童玲的手在青铜门一角停留了，“在规模稍大的阵法中，当设计者试图添加不影响主要功能运作，只是起保护或误导用的额外功能时，往往就会将其各方面的数据都刻意设计为质数，以求尽最大可能避免干扰到主要功能的运作。”

孟紫来只能默默表示卧槽。如果说卡巴拉生命树相关的知识他还能略知一二的话，这种人界独自发展出来的设计规则，而且还是掺杂了数学相关内容的东西，他就真是两眼一抹黑了。

这就像学C++的怎么可能和写JAVA的聊到一块去一样，不把脑浆子打出来就算好的……况且人界与神界的修炼法门差别，比C++与JAVA之间的差别还要大，共同点大概也就相当于两者最底层都还是二进制代码这种程度了……

“不过这种阵法的构建方式问题很大吧。”孟紫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连忙问道，“如果这个尺度量得不够精确的话，岂不是很糟糕？”

这个问题令童玲回头看着他。孟紫来这才发现，童玲脸上简直写满了兴奋与崇敬。

“没错，这正是一切阵式的最大问题：精确度。比如说卡巴拉生命树这个阵式模型，对路径的大小要求就非常严格。路径大小越是距离其编号越近，这个阵式就越发牢不可破。理论上来说，如果所有路径都能完美达到其对应数字，那么在卡巴拉生命树模型下构建的阵法就是坚不可摧的。”

“阵法在构建完成后能自行运作与修复，而这一效率则由阵法路径的精确程度决定吗……？精准度越高，效率越快？”回忆起之前所知晓的种种阵法知识，孟紫来自言自语道，“而如果完全精准，那么就不会被摧毁——因为修复不需要时间。”

“对。但这只是理论上的说法，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个阵法能达到完全精准。因为即使是咋看上去很精准，只要将衡量单位按比例缩小百倍，千倍，甚至是更小尺度上去观察，也早晚能看出误差。”童玲无奈地说道，“而这个尺度是没有极限的。灵气的领域内不存在普朗克尺度。”

从童玲口中道出的这番理论，孟紫来不得不再次高度赞扬人间修真界的理论研究之发达。至少就他所知的范围内，仙界还从没有将一个领域研究得如此透彻过。

平心而论，如果把仙人那先天碾压的种族优势给去掉，那仙界会被人界给打压得抬不起头来也说不定。

“因此，对于一个阵法的优劣，最为直观的判断方式之一便是查看其回路的精密程度。如果一个人用尽全力也看不出误差的话，那至少对他而言，这个阵法堪称完美。”童玲说着说着，突然显得有点无力，“……而对我来说，这个迷宫就是如此。我能找到正确路径，纯粹是因为迷宫的设计者几乎没有掩饰而已。”

虽然相识不久，但孟紫来很清楚童玲这个修真界学神的性格。即使是在面对碧落道人时，她都没有露出过这种无可奈何的神情。

这令孟紫来有些怀疑的问道：“真的有这么厉害？”

“没错。”童玲大大方方的点点头，“这个迷宫的建造者，恐怕是比我厉害不知道多少倍的高人。”

“比碧落道人还厉害？”孟紫来试探着问道。对他而言，碧落道人就是他见过的最强修真者了，而且似乎这个人也确实在神州修真界里有着赫赫威名。

“……我师傅远远不如。”童玲踌躇了几下，最终还是将实话说了出来。

然后她就看见孟紫来一脚踹开了青铜门。

这动作快到她连制止的想法都没来得及产生，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听见了孟紫来混杂着兴奋与好奇的声音：“那我倒要看看，这门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厉害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