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俄罗斯大妈那唾沫横飞的健谈架势里不难看出，最近她做这项额外工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想想也是，维尔福斯克如今聚集了如此多的神秘爱好者，虽然他们中大多数都并非超自然阵营中的一员，但肯定也有自己的调查方式，询问当地居民显然会是其中最主流的行为之一。

“维尔福斯克的前身是苏联大清洗时期建立的‘古拉格’，也就是集中营。”童玲几乎同步翻译着俄罗斯大妈的话语，并省略了很多她认为是添油加醋的无意义信息，“当时有大批人被关押在这一地区。”

很显然，拉着人唠嗑，尤其是拉着年轻人谈论各种东西以展露自己作为长者的优越性，是世界各国大妈的共同喜好。在这位服务员的叙述中，光是关于维尔福斯克集中营这一“古拉格”时期的血腥内容她就讲述了接近二十分钟，而且如果不是被童玲打断了的话，她可能还能再讲半个小时。

即使是童玲已经在翻译中极力省却了大部分内容，孟紫来依然能从她的叙述中感受到那一时代的血腥、黑暗、暴力以及惨无人道——她口中那各种“历史记录”整合起来就是一个《越狱》与《大逃杀》的混合版，保守估计也能拍个五季电视剧再追加几个电影版。

“后来斯大林逝世，苏联各地的‘古拉格’立刻就被拆毁大半，维尔福斯克也在此列。”在被童玲打断后，俄罗斯大妈痛饮了半杯伏特加，心满意足的接着说道，“不过‘古拉格’虽然没有了，但里边关着的近千号人去处问题却需要解决。就在当地官员为这件事情头疼的时候，中央下达了一个新的通知——赫鲁晓夫同志号召大家一起来种玉米。”

于是才从集中营里被释放出来的人们，立刻就又投入进了在西伯利亚的冻土层上种玉米这一不可能的挑战当中。不过这次他们的待遇比之前好得多，至少没人会来严刑拷打他们，而且官方也会给予一定程度上的援助。

在当地土著部落的帮助下，他们总算是在第一个冬天来临之前建好了简陋的居住地。

虽然这些由木材与草料搭建起来的小屋甚至不足以抵抗西伯利亚的寒风，但这却实实在在的就是今日维尔福斯克的雏形。

“那个冬天异常寒冷，而在此地开荒的居民们不仅缺衣少食，而且连燃料也十分匮乏。尽管巴塔盖和雅库茨克方面已经给予了尽可能的援助，但依旧显得捉襟见肘。人们不得不整日受困于透风的小木屋中，依靠仅有的几块木柴勉强度日。夜晚还会传来灰狼此起彼伏的吠叫，实际上在难得的停雪天气里，他们在居住地周围不止一次发现过狼群的足迹。”俄罗斯大妈将先辈们开垦维尔福斯克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就像她自己是亲历者一样，“不断有人认为他们不可能在这儿活着渡过整个冬天，并试图顶着冬将军前往巴塔盖讨生活，但他们全都死在了大雪原之中。”

“事实上，如果没有那个原始部落的帮助，他们确实很有可能成为又一批开垦西伯利亚的亡魂。”

“原始部落？”孟紫来眉头一皱，从俄罗斯大妈的话当中，他敏锐的发现了事情的关键点。

然而童玲甚至不用问俄罗斯大妈便自己解释道：“她指的应该是居住在本地的雅库特人。尽管俄国人开发西伯利亚后他们大多数都转为从事更为稳定与系统的农畜生产，但依然有一小部分部落坚持着原始的放牧生活。”

不知道两个外国人在嘀咕什么，已经喝得微醺的俄罗斯大妈晃着酒杯，自顾自的讲述着她的故事：“他们带来了大量的燃料与食物，并用毛皮加工了那些小木屋，让人们得以在屋内安全度日，而不是隔三差五的冒险去周围搜寻生活物资。而且谁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在他们最后一次拜访后，维尔福斯克就再也没有受到过灰狼的骚扰。”

“能详细说一下那个雅库特部落的事情吗？”听闻此言，童玲连忙暂停了向孟紫来介绍雅库特人习俗的讲座，趁着俄罗斯大妈给自己倒酒的时机追问，随后才为孟紫来说明了刚才听到的内容。

“那个部落肯定有问题。”孟紫来断言道。

在西伯利亚的荒原上，无论何时燃料都是个大问题，而俄罗斯大妈口中的那个部落不仅有能力在冬天带来充沛的食物与燃料，甚至还有办法驱赶狼群，这已经不像是一个原始部落能做到的事情了。

毕竟即使是雅库茨克这样的大城市，都没有太多余力来支援维尔福斯克，那年冬天环境之恶劣可见一斑。

孟紫来与童玲都意识到了同一件事，那就是这个雅库特部落很可能是一个流浪在西伯利亚上的超自然群体，完全有能力与那道七彩虹光产生联系。

“那个部落？后来人们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部落。在渡过第一个冬天后，因为无家可归而留下来的人们加紧将维尔福斯克建设为了一个合格的村庄，并收留了不少独自流浪的人群，其中也有不少是雅库特人。但无论是谁，都没有听说过那个部落。”俄罗斯大妈打了个酒嗝说道，“因此甚至有人认为他们是上帝派下来的使者。”

童玲闻言，不可察觉的摇了摇头。很显然喝得半醉的俄罗斯大妈已经无法提供更多信息了。在与孟紫来商量过后，她将还剩个瓶底的伏特加酒塞到俄罗斯大妈手中，打发后者离开。

用面包沾着已经有点发冷的罗宋汤，孟紫来一边吃一边说道：“我觉得吧，那七彩虹光就是这个雅库特部落搞出来的。”

“不好说。”童玲托着下巴答道，“西伯利亚地区的原始信仰，一直都处在较低的发展程度上，再加上各种历史原因，行事也十分低调。很难想象这群人会做出这么高调的行为。”

“那咱们就得先考虑一下，那道七色虹光的本体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那个人叫……宋愁葵吧？”童玲皱着眉头，好不容易才想起这个令她直觉性厌恶的名字，“她就没告诉你，你要收的是什么货物吗？”

“没有啊，她只说我到了地方自然就会知道，然而我觉得我被她骗了。”

“……你当初就这么接受了？这么含糊的说法也行？”童玲对孟紫来的大大咧咧觉得不敢置信。

“我习惯了，比这更过分的我都见过。不过这地方竟然还有饺子卖，真稀罕。”孟紫来无所谓的说道，伸手往桌上拿了一个已经半凉的饺子，“我看看是什么馅的……卧槽这他妈什么玩意？！”

他刚下口，就感受到了一股不可言喻的味道，这直接导致孟紫来忍无可忍的喷了一桌。

早有防备的童玲在他伸手拿饺子时就默默躲到了旁边，此刻才悠悠的说道：“那是俄罗斯饺子。嗯，如果吃习惯了的话……大概也挺好吃吧。”

孟紫来：“……”

他今天得到的教训就是，不止是英国人，俄罗斯人一样也会做出不可名状的黑暗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