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闯叹了口气:“说这些做什么,你小子今天算是有福气了,你嫂子今晚要做羊杂汤,等会给你带一份。”还不等我补充他就又笑着道:“不要香菜,对吧!”
恍然间我竟有些湿了眼眶,我的时间所剩不多,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像是美好的走马灯一般令我想要抓住,我点点头。强撑着微笑道:“等你。”
解剖室内被白炽光照得通明,我将五具尸体从停尸间拉过来,身体已经僵硬得没剩多少价值。
王珂原本打算留下来帮忙,但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这活儿本来就累,我就直接让她下了班就走。
面对着五具尸体,相对无言。
内心没由来的感到无助,从业八年,这是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绪。
我先看的是孕妇的尸体,面部已经出现大量尸斑,手指略微臃肿,看腹部的肌肉有轻微拉伤,恐怕这位孕妇是已经要临盆。
根据林容的案件来看,古曼童的爆发时间是在怀孕十三周,但沈雅雅的却明显要更往后延,我看了眼资料,也证实了我的猜想。
秋明艳和宋紫的受害时间分别是孕期十周和孕期五周。
我的心情有些阴郁,再去检查其他四具尸体,其中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高约一米七五,我估计这就是沈雅雅的丈夫。
他的死况不像妻子一样狰狞可怖,脸上看不出什么,口腔内组织也很完整,皮肤表面除右手手臂上有些许红点溃烂外并没有其他的外伤。
因为之前已经尸检过了,腹部的内脏都已经被清空。
我一边对着之前的尸检报告,一边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可是很遗憾,并没有什么发现。
但我还是不死心,将腹腔中的残余物拾取出来用试管装上密封好。
此时刘闯已经带饭过来,见我正在忙,敲了敲门,我转身看了眼,他指了指手中的饭盒:“现在吃吗?”
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现,我心里有些烦躁:“等会吃。”
刘闯点点头,“那我在你办公室等你。”
其他三具尸体都是老者,和刚刚那具男尸没有太大的差异,老者们腹腔中留下的组织液很稀,味道有些冲,我依次用试管装好,然后摆上一排放在架子上才送去检验室。
做完这些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浑身有些脱力,脑袋嗡嗡的,我脱掉身上的白色工作服,将衣服上的污渍冲洗掉拿去晾起来,收拾好后才上楼回办公室。
让我没想到的是
刘闯竟然还在等我,坐在桌子前打盹。
我感觉浑身暖暖的,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踹了下他的凳子:“怎么还在等?”
刘闯睁开惺忪睡眼,“弄好了?”
“嗯。”
我拿过饭盒,总共三层,一层里装的是两样小菜一样红烧肉,一层里装的之前说的羊杂汤,一层装的米饭,色香味俱全,吃到嘴里还是热的。
因为饿过头,手有些发抖,眼前竟然有些发黑!
我顿了好一会儿缓过来,刘闯打着哈欠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象,问:“查出什么了?”
我叹口气,摇摇头:“没什么发现,把残余的组织液送去检验了,等明天出结果吧,如果没有什么恐怕从尸体上能够得到的信息并不多。”
刘闯点点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外走:“你小子太拼了,好好吃饭,吃完就回宿舍休息吧,我回去陪老婆了,明天把碗洗了还我。”
我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感觉头晕脑花,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一样呼吸不畅。
整个人状态很不好,我撩起衣服站在镜子前查看身上的齿痕和黑点,结果令我惊讶的是,这些东西竟然在长大!
原本应该只有一巴掌那么大,现在竟然长到和一位成年人的脸一样大。
我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去用冷水冲脸,勉强打起精神,在楼下随便买了点豆浆油条吃,边吃边去局里。
得快些,我现在的每一分钟都好似上天的恩赐,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我到的时候刘闯还没到,反倒是王珂已经来了。
她看见我慢慢羞红了脸,小跑过来与我并肩走着,“早啊,李科。”
我颔首:“早。”
她有些激动,说话时两只眼睛笑弯成月牙,甚是好看。
“昨天刘科有什么发现没有?”
我摇摇头,有些担心的说道:“我今天要去跑一趟现场,估计下午回来,局里今天要是有尸检,你自己可以吗?”
她红着脸点头:“可以的。”
瞧着她脸上的红晕,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小姑娘春心萌动,但这股新鲜劲持续不了多久,慢慢的自己就会放弃了,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说那么明白,给她留些面子。
我正要往楼梯上走,就看见刘闯风风火火的走进来,我向王珂交代道:“倘若是遇到什么棘手的,只管等我回来就好,昨天晚上我送去检验科的估计十点的时候就会好,你到时候去取一下,如果有什么发现,马上给我打电话。”
王珂:“嗯嗯。”
我朝刘闯走去,他像是还没睡醒,打着哈欠,眼底一片乌青。
我揽着他的肩膀:“走,跟我去现场。”
刘闯:“嗯?”
“你不会忘记了我昨天说的了吧?”
“没、没忘,”刘闯又打了个哈欠:“就是太困了,先去哪个地儿?”
“先去看沈雅雅案子。”
刘闯记性好,说道:“沈雅雅一家人住在西楚河旁的渔村,那里偏僻得很,都是泥巴路,车子根本就进不去,到时候估计得走路进去。”
我坐进副驾驶,刘闯边开车边问我:“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让你别那么拼命,非是不听!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还是随遇而安来得好!”
我无奈地看着他,笑他:“我脸色不好?能比得上你?你看看你眼睛下的黑眼圈,就是晚睡了一个晚上嘛,看着就像是要熬不住的鬼样子,我身体好着呢!”
刘闯摇着头:“是是是,你还年轻,猖狂得很,我说不动你。”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车外的景色也从车水马龙逐渐变成了高松绿树再渐渐变成低矮的草木,车子逐渐开始抖动起来。
车实在颠簸得厉害,刘闯熄火道:“就停在这里吧,这里已经可以看见那个渔村了。”
我打开副驾驶车门下车,由于职业的敏锐嗅觉,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尸体腐败的气味,微微皱眉,警视地观察四周。
耳边淅淅沥沥传来水流声,不远处有一条河流,我估计这就是西楚河,此处地势偏低,水流自上湍流而下西楚河,形成一片断崖式的。
我紧蹙着眉头,向下车的刘闯招手道:“空气中味道有点奇怪,我们先去河边看看。”
刘闯用力吸了吸鼻子,摊手道:“我没闻出来啊。”
“味道很淡,应该尸体不会很大,腐烂时间应该也不长。”
我和刘闯穿过一片即膝的草地来到河流前,眼前的河流清澈见底,但过分奇怪,静悄悄的没有活物,在岸边摆了大概一米宽的死鱼,每个鱼头上都摆着三块鹅卵石,场景十分诡异。
这鱼与寻常吃的鱼不同,大约有成年人半条手臂长,鱼鳃附近长着常常的尖刺,嘴上也长着密密麻麻的倒刺,突出的嘴暴露出又尖又大的牙齿,白色的牙齿上沾着血迹,混合着鱼鳞上分泌的黏液,黏而又恶心。
这回刘闯也闻出来了,苦着张脸:“妈呀,好大一股鱼腥味。”
“呕——”
刘闯再也忍不住,捂着胸口跑到一边去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