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连海一进来,就遣开了其他人。关起屋门,那脸就冷了下来:“你跟你家小姐真是一条心性,说话都这么不中听的。”
沫儿急惶惶地搜了下全身,发现柳越娘给的玉簪子不知道给梳头嬷嬷搁哪儿去了,只好从头上拔了一根下来,指着叔连海道:“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宁可死了……”
“也不愿意吗?”叔连海一副淡然的样子,倒不是很在意此事。
“对!”沫儿把簪子放到自己的脖子下,抬高下颚道,“我要是死了,你就又得背上一条人命。死在你手上的那些冤魂,都不会放过你的!”
叔连海对这威胁毫不在意,慢悠悠地走到桌边坐下,看到摆在上面的糕点,信手拿了个莲蓉包:“放下你那可笑的凶器吧,你既然认为我杀了许多人,难道觉得我会在意区区几个冤魂??坐下,吃点东西,我有事问你。”
“……”再给沫儿长个胆子,她也不敢与叔连海同座。坚决不放下簪子,站得远远地道,“你有什么话就快说,问完了就放我回去。”
“放你回去可以,可是你得听我的,让我满意。如若不然,你跟你家小姐这辈子都见不着面了。”叔连海一口吞掉莲蓉包,邪笑着。
沫儿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没出息,没等叔连海再威胁,就磨蹭到了他身边。屁股挨了凳子一点点,结巴地道:“你要问什么就问,我知道的一定回答你。”方才他一口吃掉莲蓉包的样子太可怕了,她简直不敢想象把莲蓉包换成自己或者十三小姐会是怎样可怕的场面……
“易修堂,你听说过吗?”叔连海慢条斯理地说出这话,依然淡漠地像是完全跟他没关系。
沫儿愕然:“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只要回答我听没听说过。”要她老老实实回答个问题怎么就这么难。
沫儿只好老老实实地点头:“自然听说过。”那根本就是十三小姐原来的家啊,哪里能叫听说过!
“是什么人家,知道吗?”
“易修堂林府,家中的老爷都在朝为官,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品阶都不高。”幽州的小官多如牛毛,所以林府在京城是名不见经传的,可是出了城在地方上,那到底也是京官儿,自然不一样。
叔连海笑呵呵地:“你怎么知道地这么清楚?”
“那是十三小姐的家呀!”沫儿冲口便说道。惊觉失了言,顿时捂住嘴摇头,“不是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好,那你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叔连海对林府的家事还真是有兴趣哟……沫儿心里虽奇怪,但是不敢有瞒。反正她跟十三小姐也怕是回不去了,老太太太太们这般狠心,她说一点给叔连海听又能怎么样!
于是絮絮叨叨一直说到中午,期间叔连海还体贴地给她倒茶,惊得她连喝茶都哆嗦。最后说完,难免感慨:“我也想不通,为何连二老爷都不相信小姐相信二夫人。这么多日子过去了,二老爷一点消息都没有,按说有心的话,早该接小姐回去了。”所以她也才死了心,心底下对林府不免嗔怨。
“他如何能有心?”叔连海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一席话停下来,总算是跟自己派人连夜调查到的所差无几。昨晚在朱印章那里回来后,他就派人去了幽州,快马加鞭,一晚上地时间来回,将易修堂这个名号查了个清楚。
说起来这还是秦宁漏的嘴,上回从存仁堂出来后,她就有意透露柳十三的身份。之前他听过也就算了,并不在意。只是昨夜与朱印章一番长谈,他忽然就动了这样的心思。当得知林府几个老爷都在朝为官时,不免就生了些想法。
“你的那个二老爷在年前就回了京,受命言官,在皇上跟前办事,威风得很。”
这是沫儿不曾知道的,她惊愕地张嘴,眼底失望愤怒委屈统统一闪而过。反应了许久,才换来长长一声叹息:“二老爷重孝义,此事是老太太发的话,他定不敢不从。可怜我家十三小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成了孽种。
不知不觉,竟跟这个杀人犯吐露了心中不快……沫儿慌忙擦掉眼泪,站起身道:“三公子,你打听得这么清楚,该不会是想对林府不利吧……”
“嗬,”没想到人人都这么看得起他,以为他能呼风唤雨无法无天。叔连海都不知高兴还是悲哀,耸了下肩,“等我有这个能力的时候,说不定会这样做哦!”
沫儿脸色一白:“可是……可是那可是十三小姐的至亲……”
“他们不配。”叔连海淡然道,“好了,听说你昨儿吓得一夜没睡,现在趁机补个觉吧,我走了。”
“咦?”这样就完了?等等!沫儿回过神,“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不放我走?”
“……”叔连海一脸古怪,“我有说你回答完就放你走吗?我只是说,你让我满意我才放你的。你觉得这次你让我满意吗?”
沫儿顿时瞪大眼睛吞下口口水:“你……你不满意吗?”
“当然!”叔连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所以你乖乖睡吧。”还得用你这个饵来钓你家十三小姐这条牙尖嘴利的美人鱼呢!说完,便扬长而去。
“大坏蛋,你说话不算话!呜呜……”还是她太好骗了吗?沫儿顿时哭得稀里哗啦地追出去,那院子门就在她眼皮底下“哗啦”一声锁上了。她只好透过花格围墙臭骂叔连海一顿,“……你个讨厌鬼,你说话不算话,叔连海你上辈子一定是属黄鼠狼的……呜呜呜……说话跟放屁一样……”
“嗯,姑娘你说得对。他上辈子属黄鼠狼,这辈子也是属黄鼠狼。”
咦!竟然有人敢搭腔?
沫儿揉揉泪眼,看到个人影笑嘻嘻地站在围墙外。那白色的花格子漏过对方高大的身形,以及俊俏的五官,她惊愕地连步后退:“你不是那个……”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投壶姑娘!”对方给她行了个礼,往里面四处瞧,“那夜与你走在一起的那个姑娘,没在这里?”
沫儿摇头,原来是庙会那天晚上,她跟十三小姐四处问人何处有投壶时,问到过的一个路人。记得十三小姐还与他聊了几句,那会儿就觉得他并非普通人家的公子。如今一见,更胜当晚的风华。
“你为什么会被我三哥关在这里?”叔连澈挺惊讶的,他住的地方离此处近,一早就听说昨夜三哥带回来个丫头,不光好吃好喝地供着,还有言传说要娶她。他一时稀奇,就来看看了。
“啊……黄鼠狼是公子的三哥?”沫儿心里一想,又吓得往院子里退,“你是侯府的四少爷?”
叔连澈怕她躲进屋里去,忙道:“你别躲我,我可不属黄鼠狼。你快告诉我,为何被关在里面?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真的?”被叔连海耍多了,她习惯性地选择怀疑。最后看叔连澈一脸真诚,沫儿只好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顺便适当使用夸张的修辞手法,大大黑了叔连海一把。
叔连澈听后拧眉:“我三哥近日心情不大好,若有得罪之处,我先替他道歉。不过他并不会伤害你,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他是杀人犯,他曾打死了陈少爷……昨天晚上还差点杀了投壶老板!”沫儿才不信叔连海是什么善男信女,现在不会伤害她并不代表以后不会,所以继续抹黑。
叔连澈似乎也听惯了这样的指责,笑着不以为意:“姑娘这么说,我真要替三哥喊冤了。即便他真是杀了人,那也不是见着人便杀的。若是见一个杀一个,岂不成了疯子?我哥好端端的,哪里有病?周围人都怕他,因为都跟姑娘一样,拿坊间的话信以为真。他要是真想杀你,你还能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话?要是想对你不利,何苦叫人伺候你?他这样做,必然有他的考量,只是他不愿说,我们也就不明白罢了。”
这些话把沫儿说得愣住了,在脑子里转了半天突然觉得也有点道理。可到底是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认知占主导地位,她没办法立刻改观:“四公子,你说的我懂。但是我求你先放了我,我会万分感激的。”
叔连澈皱着眉头,晃了晃脑袋:“不行,三哥做事有他的分寸,我不能放你坏了他的事。除了这个,其他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沫儿一听,分外沮丧:“呜呜呜……小姐,沫儿该怎么办……呜呜呜呜呜……”
见她又哭起来,叔连澈慌忙道:“沫儿姑娘你别哭了,我虽然不可以放了你,但是可以给你家小姐递个信。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告诉我,我派人转告给她。”
“真的?吸吸……”沫儿哭得眼泪鼻涕,猛一抽抽,把鼻涕都吸回去,“你不会也是戏弄我的吧?”已经被叔连海耍够了。
“自然。”叔连澈发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