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有刺客行刺巴塞丽莎!”
女仆的尖叫声回荡在布拉赫奈宫上头,好不容易迎来和平的君士坦丁堡,因为这不祥的呼嚎,连初春的青空也添了三分阴霾。
猫儿百无聊赖的趴在一处飞扶壁上,看着下面那两个毫不专业的刺客同伙,慌慌张张的从小径中逃离。
在后院,原本应该有一扇小门,可以通向人迹罕至的宫殿北部,只要走过两个街区,就能抵达热闹的威尼斯社区,消失在人海中,但这两个蠢货试着推了推门,木门却纹丝不动。
朕把门锁的钥匙放下,从飞扶壁上跃下,转身去了一趟书房。
正被某个昏君附体的康丝坦斯正提溜着剑茫然四顾,肩头闪过五雷正法的电光,面目狰狞,却是金刚怒目宗的横练功夫。
你有病吧,三教合流你又不会,生死相搏的时候还一心多用,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接下来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热那亚人刺杀番婆子,想嫁祸给威尼斯人,借机牟利,两国虽在意大利本土打生打死,东部的各个商埠和船队却还在眉来眼去,合伙做着生意。
这热那亚商帮拉拢了米兰公爵做靠山,将商帮托付于维斯康蒂世家,听闻意大利战场打得风生水起,负责君堡和黑海事务的热那亚使馆就动了歪脑筋,竟然妄图刺杀番婆子,以此为借口挑起战端,还能将君堡的军力一道拉上贼船。
朕跟着那两个刺客的同伙,一路悄悄潜伏,耐着性子追了半里路。
但还没到威尼斯人的地盘,朕就饿了,而且朕想了想,要跟踪到他们的老巢,其实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
所以朕随便挑了一个,咬死放血,痛饮一顿,另一个只听得一声惨叫,也不知昏暗的小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赶忙发足狂奔,不多时就带着朕到了一处木匠铺子。
朕在木匠中,认出了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孔庙内环人员,他们似乎沐浴过,身上又用香料熏蒸了,难怪先前嗅不到他们的味。朕倒是知道夷事局的夜不收和忍者在刺探时,也会用趟河之类的方式来防止猎犬追踪到自己,却没想到他们这么专业。
接下来,江洋大盗朱由检立下万儿的初秀,朕跟在江洋大盗身后,起先他还装模作样,只用三成功力杀人,七成功力戒备,但砍死一个好手,搜出一本秘籍后,便转了性,改用五成功力杀人,五成功力戒备。
然而威尼斯人各个都无戒备,又不是正经的家丁亲兵,还是被他一刀一个,索性放开手脚,现出了真身,庶人剑挥洒自如,却是杀得断肢横飞,一手宝剑,一手断腿,手下无一合之将。
威尼斯人起先还能阻挡一番凡人的攻势,被这灾星一冲,顷刻间土崩瓦解,一路溃退到仓库,守着入口不让人进,还从二楼不停朝下射箭。
朕知道自己,是个暴脾气,性子又倔,果然提着剑,架起大牌闷头直冲,弩箭落在大牌上咄咄有声。
但这愣头青没看到,一扇暗门中悄悄探出一门大发熕,火药线烧得直窜。
朕赶忙冲上去,天理拳劲全力全开,拍在炮口,终于在发炮前将其拍开三分,射出的石弹才有惊无险的擦过他的大牌,只是凿出个大洞。
傻小子啊,真当自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了不成?
接下来,朕陪着皇妹和康丝坦斯去了黑海,杀得人头滚滚。
又去了一趟罗德岛,将先前漏网的地龙斩草除根,路上遇到了便宜外甥,替朕救了这愣头青,朕广结善缘,积攒阴德,当个大善人,果然还是有好报的嘛。
然后去了趟摩里亚,杀得人头滚滚。
倒是这兔崽子险些把自个儿困在地道里,还是朕给寻了条绳子拉他们上来。
接着朕和皇妹一道,在波西米亚杀得人头滚滚,奥地利骑兵身披重甲,好似铁浮屠,用十二成的天理拳也打不穿,只能在马身上动脑筋,给那愣头青和皇妹大下手。
瓦拉几亚、特拉布宗……
要没朕周护,这番婆子不知残了几回,死了几次。
合着这愣头青一点怜香惜玉的念头都没有啊。
“朕封你为,虎威大将军,瓦拉几亚宣抚司招讨使,正一品柱国将军,兔狲侯,世袭罔替,蒙一猫崽为锦衣卫千户,加太子少保衔,圣索菲亚教堂大学士。”
朕被气笑了,你还不如晚饭给朕多加两条小鱼干呢。
傻小子,少整些虚的,多半点实事,兴许大明还有救。
因为听到地下轻微的声音,朕引导着番婆子挖出了地下埋着的天球仪,还去了趟海上,朕隐约记得好像上了一座塔,看到许多五彩斑斓的泡泡,之后便印象全无了。
但从那天之后,朱由检就再也没出现过。
然后,穆拉德的替身就来了,朕原先寻思不过是来催收贡金,却不想,番婆子想要赌一把国运,竟然杀了他的替身。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卡拉曼和匈牙利的军队东西夹击,逼迫穆拉德不得不先腾出手去对付这两个强敌。
“玛纳,你说,那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番婆子抱着朕,眺望着马尔马拉海的波涛,海天一色,江山如画,唯独对岸鄂图曼人的墩堡上飘着旗,颇煞风景。
朕想了想,咕哝道:“这会儿朕记得朕是去天津吃海鲜了。”
“那人又在想什么呢?会不会,会不会也在想我?”
这几天,朕一直在想以太追光剑要怎么练,番婆子你怎么就唯独没有翻译以太追光剑的精要呢!
朕舔了舔她的手心,聊以安慰。
番婆子捧起朕的脸,诉苦道:“玛纳,我很担心赛里斯的情况。在赛里斯的大计划只执行了一个开头,详细的部分还没和内阁、军机处商议,只有个大体的方向。若是半途而废,只会引来大祸。”
你,你这妖女,对朕的大明做了什么!
“玛纳,我决定任性一次。”
朕眯起眼,都这会儿了,还不巩固城防,想任性啥呢?
“玛纳,陪我,去一趟耶路撒冷好吗?我想去朝圣。”
行吧,反正你已经尽了人事,只剩听天命了,去耶路撒冷给移鼠上一柱头香,兴许事情还会有转机呢。
她留下皇妹在城中,只选了几个亲兵,带着朕轻装简行的去了耶路撒冷。
但她只是走马观花的逛了两天圣城,又买了两头骆驼,转头朝南方走去,到了一处海港,坐船不知去了何处。
待到下船时,朕却认出来了,这儿先前朕来过,有许多人绕着一块石头转圈。
啊,朕知道了,你是打算假意改信?那怕是不成,穆拉德岂会信你?
“玛纳,谢谢你陪我到这里,接下来,我要去一趟霍尔木兹。”
“你知道吗,听说十几年前,就有一伙赛里斯人带着上万人和几百条船抵达过霍尔木兹。”
“应该是假装成赛里斯使节团的商人吧,我都不知道原来赛里斯人居然能旅行到这么远的地方。”
“我无论如何都要见一见这帮赛里斯商人,央求他们,把我的笔记和信物交给那家伙手里。”
朕抬起头,只觉得天旋地转,似是身处噩梦,却又醒不过来。
“拂菻王驾到!”
“我是康丝坦斯,罗马帝国的皇帝,恳请阁下,把这封书信带回给你们的皇帝。”
“下跪?他是个皇帝,我也是个皇帝,哪有皇帝给皇帝下跪的道理?”
“贡品?这串青金石,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绿金精,价值千金,请您一并呈上去吧,万事拜托,请一定要吧书信交给皇帝。”
……
摩里亚,完了。
“如果巴塞丽莎您同意的话,我将促成东西教会的弥合,让神的权柄重归罗马教宗手上。”
十字军,也失败了。
“都快一个月了还不撤兵,再这么下去我们的军队就要先崩溃了。”
欧洲的国王们,选择袖手旁观。
“巴塞丽莎!不好了!金角湾!金角湾!那些热那亚人被买通了!奥斯曼的舰队……”
但,我还拿得动剑。
“快堵住城墙的缺口!那门大炮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发射一次!”
市民聚集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参加最后的祷告。
“我,康丝坦斯·巴列奥略,命令你们,守住防线!”
帷幔垂下,遮盖着一具棺椁,一尊栩栩如生的大理石像,静静地躺在棺椁上,那面容,分明是——
……
啊!
朕惊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
身边的内官从躺椅上搀扶起朕:“皇上!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朕捂住胸口,只觉得全身被汗水浸透了,神魂噩噩,似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看了一眼身边的内官,朕不禁怔住,这人,分明是死了有些年头的魏忠贤,只是脸上没有疮,身子也还精瘦。
“厂臣,今年是何年月?”
“皇上,您,您睡糊涂啦,今年,当然是天启七年。”
转头看了看躺椅,上头还摆着一本书,却是朕先前从一处景泰年便封住的宫殿中寻到的古卷。
《景泰年拂菻国来使考》
为什么会对这种书感兴趣呢?都翻得皱了。
再次拿起书,一颗青色的小石头从书页中滚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皇爷,皇爷您放着,奴婢来……”
朕没等魏忠贤动手,先一步蹲了下去,从碎屑中建起最大的一块,不知为何其他的部分都已经粉身碎骨,唯独这一颗还是圆滚滚的,好似颗精雕细琢的珠子。
碧绿的宝石晶莹剔透,里头还有一条小蛇样的瑕疵,咬着自己的尾巴,珠子上还有一个孔洞,却是颗浑然天成的念珠。
朕取下腕上的串,将这颗珠子一并串上,转头看向魏忠贤:“厂臣,你侍奉先皇有功,只是年事高了,不如回家养老去吧。朕赐你……”
在记忆里想了想,朕说道:“朕赐你五百文,权作路费。”
……
“吾皇万岁,您要的战马,御马监为您挑选了送来了。只是,性子有些烈,怕是会圣上……”
朕摆摆手:“无妨,好马性子都烈,要是图安稳,朕不如骑个骡子。把马牵上来给朕看看,朕可是会相马的,莫要糊弄朕。”
“是……把御马牵上来。”
几个禁军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展示给朕看,这马果然器宇不凡,身高八尺有余,按古书的说法,马过八尺是龙,这才配得上朕嘛。
这马浑身深紫,鬓毛犹如黑云,唯独白如霜雪,肩上还有一片白毛,如果朕没记错的话……
御马监的管事太监答道:“陛下,四蹄飞雪,肩上白毛,此乃国马‘五明驹’,是最上等的马,御马监里上万匹马里也就这一匹,还请陛下取个名字。”
说起来,朕在君堡也曾有一匹年老的大宛驹,就给这匹五明马用吧。
轻轻抚摸马头,朕笑道:“马儿啊马儿,你就叫闪蹄吧,取蹄飞如闪电之意。”
不顾内侍们的劝阻,朕翻身骑上了马,轻轻一夹马腹,闪蹄便通灵一般,在御花园中撒丫子跑起来。
哈哈哈,黎明啊,苍生啊,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