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白水阁，门口“汇通天下”的幌子随风飘荡。

白水阁内，陆陆续续有官员进去，伙计们开始忙碌起来。

“侍郎大人，您稍微坐一会，前面的人办好业务，马上就轮到您了，我给您拿杯水先。”

“主事大人，您请坐，前面排队的人很多，如果您不想等，我可以给您预约明天辰时三刻，到时候您就不需要排队，直接办业务就好了。”

“尚书大人，您是贵宾，可以到贵宾室，有专门的人给您服务，不需要排队的。”

柜台里面，隔着铁栅栏，营业员透过业务窗口，跟外面的顾客说道：“这位大人，您是正四品，月奉二十一石，市面上现在的米价是一石米，宝钞二十二贯。您的薪俸是四百六十二贯，我们白水阁需要收2贯宝钞的手续费，所以您还有四百六十贯，请您确认一下金额！”

“手续费？什么是手续费？为什么要收？”官员听了之后皱了皱眉头。

“大人，手续费就是我们帮您办月奉所产生的费用，您看我们这房租、人员、日常运营都要钱，所以要收点手续费的。”营业员赶紧解释道。

官员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大人您是要现钞，还是想存在我们白水阁？”营业员问道。

“取现钞怎么说？存又怎么说？”官员听了之后，有点疑惑，就开口问道。

“大人，您要是取现钞，我就给立马给您点四百六十贯宝钞；如果您将钱存在我们白水阁，一年我们给您5%的利息，年初存100贯，存满一年就成了105贯。”营业员开始介绍起白水阁的业务。

“哦？还有这等好事？你们不会拿着我们的钱跑掉吧？”官员听了之后，皱了皱眉，表示不理解。

“大人，您说笑了！我们白水阁在北平、南京、扬州、杭州、开封、宣府都有分号，户部在我们这里存了一千万贯，用来给两京官员发放俸禄。我们要是跑了，估计全大明的官员都饶不了我们。”营业员笑着说道。

官员一听如此大的数额，禁不住撇了撇嘴，户部现在财大气粗到如此程度了？莫非这里面有什么情弊？

“大人，您是准备取现，还是存在我们这里？我建议您取一部分现金，然后剩下一部分存起来。”营业员见顾客不说话，主动说道。

“如此，那就先取一百贯宝钞，剩下的存到你们这里吧！”官员点了点头。

“好嘞，大人您先在存取凭证上，签字盖章！”营业员说道，然后开始麻利的点钞。

官员在存取凭证上签好字，盖好章后，营业员将一百贯宝钞递给了官员，说道，“大人，这是一百贯，请您点一下，然后请您说六个数字，作为存折取款的密码。”

“密码是什么？”官员听了之后，表示很不懂。

“密码是为了确保您的存款安全。万一您的存款凭证被盗或者不慎丢失，别人来冒领您的存款，他不知道密码的话，钱是无法取走的，到时候您可以重新来补办存折。”营业员又给官员解释道。

官员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了六个数字，递给营业员，营业员拿到密码后，起身交到了一个小房子中，一分钟多一点，里面递出一张存折。

小房子里面是用来做数据加密的，秦睿设计了一套完整的加密方式，将密码、日期、姓名进行排列组合，这套加密系统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秦睿，一个是秦睿的学生，就在小屋子里面，谁也没见过他的脸，每天都是带着一个面具来上班。

营业员拿过存折，在上面填好数字、日期，盖好章，然后又拿出自己的密语，看了看时辰，填在了下面一行中，这是为了防止客户私自篡改存折。营业员的密语只有自己知道，每天更换，而且根据时辰变化，还要调整。

这毕竟不是电子信息化时代，为了防止一些人伪造存款，秦睿操碎了心。

在营业员“千万不要忘记密码”的叮咛，官员拿着自己的存折和现钞，走出了白水阁。

营业员转身开始接待起下一位顾客。

户部和白水阁的这种操作，让很多御史言官闻到了一丝PY交易的气息，于是弹奏户部尚书夏原吉徇私枉法、贪赃受贿的奏章，如雪花一般的涌向内阁，内阁辅臣杨荣、金幼孜、杨士奇三人顿觉压力山大。

永乐十九年的内阁，还没有明朝后期那样的权柄，更多像是朱棣的幕僚机构，就是后世的秘书办。比如杨荣，虽然是文渊阁大学士，官职也只有正五品。

这等大事只能汇总后，向朱棣禀报，朱棣看了后未置可否，留中不发。

御史台的御史们哪能忍受，于是开始私底下串联，约定日期准备在朝会上，将户部尚书夏原吉参奏下台。

明代朝会，分为大朝、朔望朝和常朝。正旦、冬至和万寿圣节三日是大朝，百官四夷上表称贺；每月初一、十五，百官公服行礼，为朔望朝。以上二朝会均在奉天殿举行，属礼仪性质，行朝贺之礼，不奏事。处理政事都在常朝。

三月初六，早朝上，武英殿中，永乐皇帝面色威严，坐在御阶之上的宝椅上。

官员朝拜完毕之后，随班太监扯着嗓子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御阶之下，一名御史站出班来，声音洪亮的说道，“陛下，臣都察院浙江道监察御史刘希有本启奏。”

一群朝臣一看是监察御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两天大家都在讨论，于是都不说话，等着看双方如何应对。

“刘爱卿，有何事要奏？说。”御座之上，朱棣抬了抬眼皮。

刘希环视了一下文武大臣，正色道，“启禀陛下，微臣弹劾户部尚书夏原吉，与商人勾结，私相授受，徇私枉法。”

夏原吉当然知道，这几天大家都在议论关于薪俸之事，但他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站在位子上，气定神闲，闭目养神。

“近日臣等支取薪俸时，被户部告知要到一家叫做白水阁的商号，才能领取。微臣去白水阁时，柜员透露，户部将千万贯宝钞，存在这家商号，微臣怀疑此中有不法之事，请陛下下旨严查。”刘希的话掷地有声。

“臣都察院贵州道监察御史吴灿附议！”

“臣都察院四川道监察御史刘威附议！”

“……”

刘希说完之后，又有六七个官员站了出来。

“嗯……”御阶之上，永乐帝点了点头，朝着夏原吉说道，“夏爱卿，有人弹劾你，你是不是出来跟人辩解一下。”

一群朝臣将目光看向了夏原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