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昏黄的楼道里已经没有人了,他打开外侧的灯,呆愣愣地看着空荡的房间。
突然忘了,他已经不算是学生了。
分配到的房间是单间,不大,但是没人打扰,杨庚也落得清净。
今天他为了笼络狼虎帮的成员,递烟递酒地破费了许多,还替他们几乎跑遍了05区,累得够呛,像个孙子一样跑东跑西,才得到一两句好话。
杨庚关上门,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意识有些昏沉的时候,他听到隔壁有人讲话,似乎站在阳台上聊天。
其中一人咳了一声,断断续续道:“老大......情人......”
杨庚翻了个身,不想理他们,捂住耳朵接着睡,又听到另外一人说。
“红头发......女学生......”
这句话激得他立刻翻身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阳台,蹲下来听听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红头发的女学生,那不是胡莹吗?康阳辉和胡莹又怎么会有关系?
他的瞌睡全都被自己的猜测吓跑了,背后一阵一阵地冷汗,又气又急。明明胡莹是喜欢自己的,还没跟自己兑现过承诺呢,怎么会看上那个黑帮老大。
“你说老大还没有过情人呢,怎么就看上那个弱不禁风的丫头片子了?”
“你还不知道吧,是那个女学生找的咱们老大,倒贴上去的。”
之前那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啧啧称奇:“怪不得呢,老大应该是喜欢虞队那样的女人。”
“可惜啊,虞队不好追。”
那人叹了口气:“我听说在部队的时候,老大就在追虞队,一直没到手,你说咱们康队差在哪里?”
先前那人也没话可说了,又咳了两声:“谁知道呢,不是她的菜吧。”
接下来的什么杨庚也听不见了,他只知道胡莹找了康阳辉自荐枕席,现在除了他整个狼虎帮都明白的。
恍恍惚惚间,他脑海中回想起胡莹娇羞的模样,感觉到嘴的鸭子长了翅膀飞走了,心里万般焦急,又觉得荒唐。
胡莹不是这样的人。
她虽然嫌贫爱富,但一直对孙景曜之外的男生不假辞色,因此得了一个“冰山公主”的称号。她绝不可能委身于那样的男人的。
他要去找胡莹问问清楚,她绝对是被污蔑了,一定是这样的!
杨庚连忙轻手轻脚地开门,直奔三楼而去。
可到了胡莹的房间门口,他又不知道该质问什么。一直以来他都是很听胡莹的话,从来没有怨言,那这次他能指责什么呢。
下定了决心,他叩响了房门。
出来开门的正是胡莹,她披着头发穿着睡裙,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让窝着火的杨庚奇迹般地哑口无言。
“杨庚?”胡莹看到他也很震惊,下意识地皱眉:“你来干嘛?”
娄顺慈已经躺在被窝里了,听到这话问道:“杨庚你找胡莹有什么事吗?我们都要睡觉了。”
杨庚紧张地沁出了汗,支支吾吾道:“胡莹我有话跟你说,你能出来一下吗?”
第一反应是他知道自己要去胡家村的事,胡莹虽然知道几个人都不待见他,但实在没什么愧疚。
二人站在楼道拐角处,胡莹靠在墙上,不耐烦道:“有什么事快说。”
杨庚捏了捏出汗的手,轻声问:“我听别人说......你当了康阳辉的情人,是不是有人污蔑你?”
怕胡莹生气,他又接着说:“你要是生气的话,我明天跟康队提一下,让他出面澄清......”
胡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面带讥笑:“杨庚你是不是傻?”看着对方呆愣的视线,学生时代被追求的恶心冒上心头:“我现在就是康阳辉的情人,听懂了吗?”
说着就要走,手腕被青年拉住了。
杨庚十分激动,言语有些混乱:“胡莹你怎么能这么......”
胡莹甩开他的手,揉了揉:“你想说我很贱是吗?我告诉你,我只有康阳辉这一个男人,怎么也是干净的,你别在这里纠缠我,赶紧滚。”
她真的受够了,被这个又挫又穷的胖子追了两年,天天在宿舍楼下等她,狗腿地帮她买饭,就连班级团建也要想办法跟着一块去。
天天看他这张脸,胡莹真的是要吐了。
“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生活吗?”
胡莹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让我想想......”她还状似思考一番,恍然大悟:“我是说过随你处置这样的话。”
看着杨庚亮起来的眼神,她啐了一口:“你现在能把我怎么样?我警告你,你最好别来找我,不然我就让康队收拾你。”
杨庚注视着她离去的样子,背影和他以前看着的别无二致,但是怎么看怎么可恨。
他不能去恨康阳辉,只能恨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
以前他也一直在被玩弄,但是一直坚信胡莹看到他的坚持会被感动的,就算玩累了回头,他也愿意保护她。
可是末日来的这么快,胡莹也走得那么仓促,与他背道而驰,他做了两天的未来畅想,今天受的屈辱,脱离了虞重水的队伍,都是为了什么?
她怎么能说走就走?
绝对不允许!
胡莹怎么也会想到,她但凡肯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杨庚,但凡哭诉两声自己的无辜,都不会在未来得到反噬。
*
接下来的一天,五个人都没有见到杨庚,也没一个人重视。
虞重水跟帮会成员报备之后,顺利地出了基地大门。
这次娄顺慈坐在副驾驶,后座的裴琦瑞坐在孙景曜与胡莹中间,把二人隔开。
几个人兴致都不高,但不约而同地回避了杨庚,小声探讨着琐事。
根据地图上显示,胡家村四面环山,交通闭塞,想要进去颇费功夫。好在越野车做了减震装置,在颠簸的山路上也能开得比较平稳,不至于把人甩出去。
越向前开,风景越荒凉,不时鸣叫的乌鸦穿过阴森的树林发出振翅高飞的呼啦声,全然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秋天,高耸的树光开始落叶,湿漉漉的地面压过去软绵绵的,是不是还有野兽从身边奔过,在树丛里露出一双红色的眼盯着五人。
虞重水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胡家村不正常。
“胡莹,你老家真的在这个地方吗?好偏僻啊。”娄顺慈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胡莹难堪地垂下眼,这件事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那就是出身太低。这种几年前就应该消失的破落村子还出现在X省,让人有一种不现实的荒唐。
可她就是从这个地方出来的穷孩子,父母意外中奖成了暴发户,再怎么炫耀,房子买的再大,在像孙景曜、裴琦瑞这样真正的书香贵胄家面前,依旧穷酸无趣。
她拼了命地想要拜托自己的累赘,可到头来发现身上有挥之不去地来自落后地方的恶习。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你和这个地方是一脉相承的,怎么也摆脱不掉。即使他们没有恶意,不是在嘲笑她,可骨子里的自卑依旧让胡莹十分难堪,无法抬头回答。
索性娄顺慈也没有一定让她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希望你的奶奶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