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同学再一次见到陈旭,是在月考后的第三周,也就是元旦后的第二周,在学校操场的主讲台上。
那天是周一,升旗完后,紧接着开一场全校师生大会。
内容,主要是关于平安夜晚上,本校学生与外校学生打架事件的通报,及对涉事学生的处分通知。
周正这个背负留校察看处分的屡犯,毫无意外地被开除了。而且不止是开除这么简单,他同时还面对着刑事处罚,那一架闹得太大,都是读书结伙装逼的,没人傻到去背锅,一些混得不深充场面的小弟,供认正哥是带头人,供认作案过程。
而在这场群架中,正是周正一怒之下把对方带头人光哥的手砍飞了。
从这些天听到的风声来看,他得入狱。
这也算是,自食恶果吧。
和周正一起被开除的,还有数名从犯,另外还有很多同学作为初犯被记过,实际上也未必是初犯,只是第一次被抓到罢了。
而陈旭,根据官方采证的记录,他在打群架前就被人堵了,在斗殴之前就已经被揍得脑袋开花、半死不活,整个过程并没有实际参与到打架中。同时由于他还差三个月才满十八岁,并没受到刑事处罚。
很滑稽,被打得很惨反而帮了他,让他逃过此一劫,否则以他的性格,和他跟正哥的关系,肯定会参与到砍架中,而且极可能被认定是主犯之一。
虽然没有留下前科,但并不能抹去这件事情节之恶劣、他在学校的不良记录、他和周正的亲戚关系,还有校方对他的看法。
在经过他领导老爹的一番奔波、说情、与周折之后,校方决定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作为惩戒,校方将给他一次记大过处分,与过往的累错叠加,直接升级于留校察看,并且要求他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忏悔。
也就是读稿,不管真不真心,都得好好道歉,把该做的样子做足。
手上还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的旭哥被“请”上主讲台。
这画面,与先前的周正何其相似,先前的周正,也是在这个主讲台上,在所有的同学面前,念悔过书。
不过我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
陈旭即抽烟又喝酒还泡夜店,打架斗殴寻衅滋事,但我知道他不是纯粹的坏人。只不过若做了坏事,就应受到惩罚,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旭哥缓缓走到主台中间,拿着稿纸,对着麦克,略显倒霉悲催。
别看他平时潇潇洒洒满不在乎,现在面对着全校的学生承认自己的错误,多少有些尴尬吧。
这样的状态,跟先前的周正是完全不一样的,正哥当时念的时候状态敷衍极了,极尽轻佻之能,差点当场激怒校方,最后一番勉强的说辞,才把门面顺过来。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高二(13)班的陈旭,咳……关于平安夜打架事件,对学校的声誉、和对同学们学习生活的安全环境所造成的恶劣影响,我在这里向大家道歉,因为我的一时冲动……并且做出以下承诺……呃,保证绝不再犯,希望可以得到大家的原谅,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谢谢。”
说完望了眼同学们,知羞知耻地赶紧退离了。
接下来是校领导的总结和告诫,什么“有教无类,本着人文关怀”之类的词。
回到教室,刘凯丽稍稍说了些也算教导,也算感慨的话:“陈旭啊,老师劝你一句,还想在学校好好念书,就别跟外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混了,还想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就从今往后好好学习,哪怕不学习,乖乖在学校呆着也是好的,至少别像你表哥那样,犯下什么大错,到以后后悔都来不及了。”
旭哥晃晃自己手上的石膏,说:“哎,我知道错了,您就别再说了,而且这次是别人打我,这事要讲道理的嘛。”
在教室他可就没那么顺从了,面子要紧,总要回几句,找点理由。
刘凯丽叹了口气,道:“行了,不说那些,老师其实是希望你能跟着大家一起毕业的,毕竟老师看得出来,你在班里调皮归调皮,人气还是有的,同学们不说喜欢你,起码也不讨厌你,还有几个跟你混得飞起的兄弟对吧。”
“是是是,为了兄弟们,保证坚持到毕业。”陈旭打了个手势,这话说的,不知是敷衍还是起誓。
一番简短的教导后,当天的班会课就结束了。
课间,陈旭自然使劲吹逼,装逼,装作没多大事的样子,疯狂挽救尊严,然而他手上的石膏和脑壳上的纱布,都忍不住笑他了。
第二节课下课,他到办公室找刘凯丽,请了个短假,说需要再休息两天,刘凯丽也给他批了。
现在的最后一排冷清清的,虽然仅少了一个陈旭,但是少了很多声音。
王千宝本来话就不多只爱闷头玩手游,“乱涂试卷”事件过后,被刘凯丽训了一顿,似乎还真起了些作用,开始琢磨起数学来。
刘好汉压力山大,天天听课笔记做作业发呆,偶尔睡觉,随机性的,只要感觉到了,不管上课下课或者谁的课,趴下就睡,还在刘凯丽的课上睡了。
然后他被罚站,被罚跑。
风水轮流转,我才刚歇,又到他跑,我刚要努力,他又要脑抽。
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少年时代,我们的青春,就这样反复着,像一种循环,每一种所见所闻的青春之路,都可以设想成一种希望与绝望的旋转,某天,我们将跳出循环,还是在循环中死亡?
亦或是,像校园里那操场的跑道,一圈一圈不顾疲惫地奔跑着,周而复始,常常误觉永无止境,在到达每一个终点的同时,也一头撞进了新的.asxs.,还来不及为那终点收获的成绩而喜悦。
自从“深夜告白”事件后,我就被刘凯丽换回了最后一桌,月考成绩出来,我的成绩不佳,她也暂时不想动我了,把我搁着,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之后座位经过一些微小的调整,唐妃妮有了个新的同桌,咱班的生活委员林采洁。
看吧,这也是一个循环,绕了一圈,我又回到了最后一桌,来讨论个关于本我和真我的哲学问题吧:我还是李行客,还是坐在最后一桌的我,那么我还是那个我吗?
呃……至少我还是那个喜欢遐想、喜欢自己跟自己“讨论”的我,心底的那些经年不变的东西,让我不必恐慌,永远可以准确地认出自己。
就这样,重回最后一排的我,开始了第二期部落生活。
以前叫游戏人间,叫自由放纵。
这一次呢?
那天S市淅淅沥沥下雨的元旦晚上,唐妃妮写给我的字条,我深深地烙在了心里,不会磨灭,不会忘却。
我想,这一次,应该可以用上一个全新的词汇,来形容新的征程:奋斗。
这是一个浴火重生的故事啊。
我们四个觉醒了武魂的战士,将冲击学生界的荣耀之光,成就华骄中学一代传说。
诶,好像多算了一个人。
旭哥,旭哥还在皮糙肉厚不怕火烫的状态中,表示自己很耐烧,“浴”了最凶的“三昧真火”,却硬是没死,更谈不上重生了。
这么一想,就觉得有些遗憾了,我们四兄弟,思想觉悟上向来是站在一条战线的,一个也不能少。
晚上回宿舍,唐妃妮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觉得,你既然把陈旭当成是兄弟,就应该劝他别混了。
是啊,劝一个人学好有那么难吗?
于是我给旭哥去了短信:哥,以后别打架了。
旭哥回我说:不打了,这事我看的挺透的,早他妈该收山了。
收山了。
那好啊,我四兄弟,浴火重生,齐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