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后, 有个班留下来没进教室,接着上活动课,代课老师是校长兼体育老师的彭方汉。
也是拍摄需要,这节活动课的内容是玩趣味扔沙包。
文斯着那个镜头, 算计着找个什么时机上去装一下和小孩亲近的剧情, 这不机会来了, 彭方汉拿来两个动物头套, 正是过年那时候季明景他们剧组演舞台剧用过的, 后来专留给学校了。
旁边观的摄制组人员除了摄影师, 还有几位, 彭方汉问谁愿意上来客串npc,要戴着头套扮成动物的。
文斯当即自告奋勇,这个活动简直为他量身打造, 既可以达成在镜头前和小孩亲近的剧情任务, 又不用露脸, 还能瞎玩, 简直不要太完美。
他从彭方汉手里要来一只动物头套, 不巧是梅花鹿造型的, 突然想起过年那会儿, 季明景也扮的梅花鹿,而彩排时,文斯还和闻礼说过打趣的话。
此灵机一动,文斯又多要了另一只头套,“这个大象的也给我吧。”
“咦?”彭方汉问, “谁戴啊?”
“闻礼啰。”
彭方汉诧异,“他会戴吗?”虽然知道闻礼和一个姓“文”的朋友、应当是眼下这位小兄弟一起来的,但闻礼那样子, 着不像是会戴这种东西和小孩打成一片的人。
他把剩下一只头套分给摄制组的有个工作人员,再头时,见那边文斯举起那只大象头套。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理直又气壮地扣在了那位一脸高冷的闻总头上。
**
闻礼愣了一下,抬手将头套掀起来,露出的俊脸上依旧神色淡淡,无甚表情,不太像被激怒的样子,但也谈不上欣然接受。
其实文斯这么做了之后,反应过来玩笑开得有点儿过,刚刚突然被“姐姐”这个tag主导,不由自主地想要调戏一下弟弟。
“……”文斯默默将自己的梅花鹿头套戴好,再默默转身,被一只手不轻不重扣住肩膀。
“干嘛?”他扶住头套转过脸,强词夺理,“我是和你闹着玩儿,你要不想戴,头套还校长去,他让我找人戴的,我也不认识别人。”
这锅甩得,不可谓不漂亮。
文斯摊手朝他要头套,闻礼低头了那只手,然后将大象头套重扣头上。
然后他靠过来,低声,“你信不信我能用鼻子把你卷起来?”
“……啊?”文斯以为闻礼会说什么,结果一听这话,感觉见了鬼似的,“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
不是戴个卡通动物头套吗?怎么连话风都变了?不仅话风变了,行动风也变了。
“不信试试。”
闻礼说完要伸手,文斯见状不妙赶紧闪躲,闻礼居然还追了过来,作势真要卷他似的。
“喂,你干什么!幼不幼稚!”
“是你先幼稚的。”
两人围着操场你追我赶,把一众小孩和大人得是满头问号。
直到终于又一圈跑摄影师那边,文斯气喘吁吁摄影师说,“这段没拍吧?删掉删掉,太丢人了!”
用力咽了口气,文斯旋转头套,从洞洞里不能百六十度清前面,只能靠手动转,后面那只“大象”。
“真想不到、闻总还有这么童心未泯的一面,我今儿算见识了。”
人设此崩塌,虽然文斯自己两天前也才刚崩塌过。
所以闻礼道,“彼此彼此,你也有让我意想不到的一面,算是还礼。”
“……”文斯边笑边摇头,把头套往上提了提,好家伙跑得可真热,“我终于相信你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而不是奔的总裁闻叔叔了。”
“之前不信?”
“多少有点老成了。”
“老?”闻礼:“我还很年轻,谢谢。”
两只头套仿佛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彭方汉笑眯眯地过来,“动物们位了没?”
“来啦!”文斯不忘摄影师强调,“刚刚那段记得删掉啊。”
“故意戴头套是不让群演露脸的,放心!”摄影师比个ok,文斯想想也是。
然后活动课这么在奇奇怪怪的氛围里开了头。
作为动物npc,文斯几人等于是孩子们的自动沙包投射器和挡沙包人形肉盾。
只要在歌谣里唱到什么动物,那个动物会扔出沙包炸弹,被打中的小孩要跑着追其他小孩,规则是沙包和追人游戏的结合版。
一开始孩子们还没太放得开,跑得也都不快,后来渐入佳境,文斯扮的梅花鹿又时不时爱搞怪逗小孩,给自己加戏,所以最受欢迎,被叫到的次数也最多,他总要朝各个方扔沙包,还老被推搡来推搡去。
文斯戴着梅花鹿头套,视野有限,行动笨拙,前面有个小姑娘抓着他的手,躲避那边的沙包,后面好像还有个男揪着他的衣服,把他往旁边扯,文斯也不见。
听四周都是孩子们的欢笑声,还听彭方汉喊着,“这边,哎这边还有大象,别光围着梅花鹿啊!”
文斯不见闻礼那头大象和其他npc在哪,光跟围着他的小孩们跑过来闪过去,正觉得头套有点歪了,想伸手扶正一下,见前面抓着他手的小姑娘刚松开他要跑别处,突然又返来用力抱住他的腿。
而后听得“哎呦”一声,人群中小范围起了骚乱,像是小姑娘被跑动中的小孩给撞到了。
文斯头套完全偏到右边,也来不及扶正,只能凭着意识稳住她,而这时旁边好像又有推搡的小孩,文斯为了避开顺着小姑娘抱住他的方后退一步,没想到鞋跟处猛地一滞,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挡,害他直接呼啦一下往后仰了过去。
听声音旁边还有个孩子,文斯慌乱中只来得及拥住两个小孩,将他们按在自己胸口,不让他们摔到地上,而这一仰倒,眼前突然大亮,头上的梅花鹿也跟着掉了。
彭方汉匆匆跑过来,远着实惊险的一幕,结果当他瞧见文斯的样子时,还是没忍住有点不厚道地笑了,“你……抱歉抱歉,你怎么样?快快,我扶你起来。”
文斯抱着孩子,感觉眼前蒙蒙的一片,下意识抬起胳膊擦脸,他还没搞清楚状况,但是身上不疼,说,“没事,没摔怎样。”
闻礼虽戴着大象头套,一直有注意文斯,况且他没什么小孩缘,小朋友都爱围着梅花鹿转,刚刚文斯护着俩小孩跌倒时他一下见了,摘掉头套跑了过来。
然后,他也到了文斯现在的样子。
还坐在地上的文斯没急着起来,好像有点恍惚,大汗淋漓,打湿的刘海粘在额头上。
夏天戴着头套在头下跑来跑去,的确是热,但让人忍俊不禁的不是这个,而是文斯摔倒时后面正好是学跳远用的那种沙坑。虽然摔进去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溅起来的尘土和脸上的汗混在一起,胳膊再随两擦,瞬间整张脸和头都上了土色,偏他还一脸无辜,完全状态外似的。
文斯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搞笑造型,还搂着怀里的两个小孩问他们有没有摔到哪儿,那小姑娘一他的样子,噗嗤乐了,摇头说,“梅花鹿哥哥,你现在不像梅花鹿了,像小花猫了。”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
文斯这才似有所悟,哈哈笑着说,“那很好啊,那我不用戴头套了!”完事还有模有样地“喵”了一声。
两个小朋友愈抱着他的脖子笑起来。
这猫叫本来是哄孩子用的,谁都没在意,唯独闻礼听得心头一颤,那么甜腻腻的一声,仿佛能挠到他最敏感的点上。
文斯已经自己起来了,他先让两个孩子站稳,而后走远些拍拍身上和头套上的灰土,“来,接着玩儿,这可得小心点儿啊。”
闻礼本想问候两句的,可小朋友们一起围过来,他根本靠近不了文斯,只能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又到操场去。
**
活动课结束,文斯蹲在操场边的水龙头旁洗脸洗头,闻礼宿舍从自己包里找了条干毛巾给他,文斯说不用,“太阳这么好,晒晒干了。”
他随手抹把脸,清透的水珠留在头睫毛眉毛上,阳光下的笑容干净又爽朗。
“你倒玩的开心,”闻礼收了毛巾,“身上的衣服也得换吧。”
“还行,基本拍干净了,等晚上洗澡再换吧。”
摄影师这时过来,给他们了刚刚拍到的,文斯其实还没太闹明白当时怎么事,现在一录像才知道,果然是孩子们在扔沙包的追逐过程中互相撞到了。
画面里文斯抱着两个小孩跌进沙坑,后来和孩子们笑闹成一片,灰头土脸又有点懵懂的,欢乐之余还意外出了点喜剧效果。
“听闻总说你不想上镜,那这段自己,不会剪进去,留前面不露脸的。”摄影师说,“我其实觉得还挺有意思。”
文斯点点头,琢磨他这应该算是和孩子在镜头前亲近了吧?
不过绿茶线剧情中,“柔弱善良”的绿茶假装在镜头前和孩子亲近,会是这种喜剧式的亲近吗?他问摄影师,“你们这个片打算做什么基调的?这段我在里面咋咋呼呼的,是不是有点破坏气氛了。”
闻礼文斯,不愧是他,居然自己说自己咋咋呼呼。
摄影师道,“目前拍的这种感觉很好,卖惨煽情这一套现在不流行了,我们的基调是多来点积极上的东西,让人到希望的那种。”
文斯眼睛一亮,“这个好,你这个格局可比……啊可比有些人大多了!我也觉得如果刻意演绎太假,真实最动人。”
听到他说“真实最动人”时,闻礼怔了一下,而摄影师也像从这话里找到知音,两人聊起了这片子的事情。
闻礼在旁听着,想到上次来学校,他姐姐拒绝摆拍,他不知当时是如何拒绝的,但潜意识里觉得应该也是差不多的理由。
这边文斯根据和摄影师的交流,其实在想另一件事,现在这情况,说明原本片子不是煽情风的,所以不会出现绿茶刻意抱着孩子在镜头前卖惨装亲近。
他也记得女装来这里那,跟拍的年轻摄影师非让他假装拥抱大林,体现为孩子的悲惨童年而感伤,营造悲情氛围,当时他觉得茶里茶气的,一口给绝了。
眼下这剧情任务分两部分,一是在镜头前和孩子亲近,二是和闻礼爬山假装崴脚,文斯自认为已经完成了前半部分,但后半部分现在没做,结果还没出来,也无法确定前半部分是否通过了系统判定。
但那个突出“柔弱善良”人设,他好像表现得不太弱?
嗯……文斯不由地揣摩自己这两天在网上恶补的绿茶行为准则。
他还为此特意在知乎者也上开了个帖子求助:[请问绿茶都有怎样的特点?在线等,挺急的。]
别说他这贴挺受欢迎,盖个高楼答五花八,他拉条挂账归纳规律,最后得到的精炼总结是:[有意无意露娇滴,天真无邪装柔弱]。
碍于未来绿茶事业的持续和挑战,文斯秉承职业钻研精神,在前人基础上特别熬夜总结出一套实操指南。
绿茶准则第一条:[总则,无论说什么,都要无辜地瞪大水汪汪的眼睛,说话声音必须细细小小,眼睛越大声音越小,效果越不凡响。]
结果他上来没遵守,一旦做起来直接把绿茶指南扔到九霄云外。
来演戏的戏演员果然很重要,没了杨冬冬那样的手,他真有点挥不出来,诚难!
算了,文斯想,今天先试一次,能不能这样过关,要是过不了明天再推翻重演,当吃ng嘛,反正是天的阶段任务,在鸽雪山这段时间内完成可以了。
**
学校现在是夏季程,部分孩子留校和老师一起吃晚饭,等孩子们都放学,闻礼送大林那方的几个孩子家,问文斯是否一起,文斯当然愿意,他还想找机会“崴脚”呢。
大林家离得最远,等将他送到时,小林和姥姥都在口望他,姥姥见闻礼身边的文斯,想让小林叫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大林帮着介绍,“这个叔叔也姓文,小林,要叫文叔叔。”
“所以是大闻叔叔和小闻叔叔吗?”小林好奇地问。
“这个叔叔是语文的文,闻叔叔是有耳朵的那个闻,两个字不一样的。”大林小哥哥教着妹妹。
“那小文叔叔会不会画画呀?”小林又问。
其实年龄上,自己才是大文,闻礼是小闻,但跟个孩子没必要计较这些。
文斯只说不会画,他摸了摸小姑娘的辫,“虽然不会,但是简笔画还是能陪你画的,说不定你画的比叔叔好,你教叔叔画。”
小林很开心,姥姥想留他们再坐会儿,但闻礼天色,婉拒了。
从大林家的栅栏院出来,两人到大路岔口,闻礼指给文斯那边的雪山,在学校时着还挺远的雪顶,现在倒像近在咫尺。
原来大林家在雪山脚下,闻礼问,“要不要上去走走?不用爬到顶,山腰落,景色也很好。”
“你之前过?”
“嗯,一个人来的时候过。”
“那我放心了,”文斯调侃,“不然我怕上去迷路啊。”故意眯了眯眼,好似怕怕地说。
闻礼淡道,“不会把你丢了的。”
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当然不会让文斯犯险,但这话不用说,只要用实际行动证明好了。
“行行,那我的安全交给你了,闻教练!”文斯想着,爬山装崴脚,他来啰!
闻礼从他这明显的玩笑里,倒是想起了跳伞那天。
他问他:“准备好,把你自己交给我了吗?”
现在才觉得,此话颇多旖旎,只是当时的自己并未察觉,他不曾别人说过这话,文斯想必也不曾旁猜。
其实闻礼有时候觉得,文斯虽然开始因为误会他很是防备,但实际在已经的许多事情上,他他是相当信任的,这种感受不知从何而来,只是相较于完全的陌人而言,信任其实表现得很明显了。
闻礼喜欢文斯自己这样信任,才不想辜负他的信任。
“走吧,爬山去。”他舒口气,文斯轻轻笑了一下,率先走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