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医生知道,就算楚渔不问这句话,也一定会有其他人问。
而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出了事故我一人全权负责!患者为大,我不能因为患者做出一个神志不清的决定,就丧失身为医者最基本的职业判断!如果最后患者或患者家属一定要找人追究此事,大不了,我把这一身白大褂脱了便是!”
邓医生一番豪言壮语,使得在场每一位医务人员尽是不由得流露出称赞和毅然的神色来。
很快,就有年轻的小护士被调动起了情绪。
“我支持邓医生的决定!在生命面前,其他的都不重要!”
“对!支持邓医生!事后患者不满,我也愿意陪邓医生一起扛下这次责任!”
“邓医生年轻有为,医术高明,做出的判断肯定不会有问题,我们只要配合他完成这次救治就行了,其他的都不去想!”
“相信患者醒来以后,也会为邓医生做出这个英明的决定而感激的。”
……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邓医生面色肃穆,转身朝向病房里所有的医务人员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也谢谢大家肯给患者一个重生的机会,不过我希望大家待会在治疗的过程中一定不要有压力,更不要把成功与否看得太重,我们固然要拼尽一切去挽回这条鲜活的生命,但有些事情人力是不可违逆的,你我要做的就是,尽我们能付出的全部力量就好了。”
漂亮。
不管怎么说,楚渔都差点被邓医生半真半假的精湛演技给感动了。
若非身为当事人,他能察觉出从邓医生身上传出来的敌意,恐怕还真得默默给后者在心里点上一万个赞。
说不定,楚渔一激动,还得去做个“医者仁心”的锦旗送来予以表彰。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在气氛压抑的病房里显得极其刺耳,就在邓医生准备带着其他医务人员展开后续治疗工作的时候,楚渔突然鼓起掌来,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仿佛当下一场“生死争夺战”在他眼里就是一场儿戏。
他的表现,不仅让在场那些以邓医生为首的医务人员感到不满,甚至于连把他带进病房来的倪萱都看不下去了。
“楚渔,你干什么。”
倪萱发问,楚渔扭头看向她,一脸无辜的说道:“不干什么啊,我听的激动,看的兴奋,情不自禁之下就想把自己最真挚的掌声送给邓神医。”
“邓神医?”邓医生抓住倪萱不满楚渔表现的时机,连病床上的病患都不管了,直接把话锋一转,“杀”到楚渔身上质问道:“你是在嘲讽我吗?”
“不不不。”楚渔瞪大双眼,像个怕被人误会的大好青年。“我怎么会嘲讽邓神医,称赞,我这绝对是赤果果的称赞!”
倪萱不喜当下的氛围,更何况,此次救援任务她可是要打头阵的,如今时间就是金钱,他们这些健康的人耽误的了,可病床上的那个病患耽误不得。
“好了,大家赶紧按照邓医生的计划快点分工去忙吧,现在你们帮我把人推到手术室,我开始着手给病患进行截肢。”
语落,在场大部分人都开始有所动作,但就在他们忙里忙外,准备小心移动病患时,病患蓦然拼着身上的剧痛嚎叫起来。
“嗷——唔——啊——”
虽然这位严重烧伤的病患暂时无法发出准确的音词,但从他此刻的表现来看,分明是不愿意让这些医务人员移动自己。
“邓医生,怎么办?”一位站在病床旁边的女护士皱起了眉头,满脸无奈的问向邓医生道。
邓医生咬了咬牙,把手一挥,毅然决然道:“不要管他!按照原定计划展开救治!”
看着那名烧伤病患在病床上竭力反抗却无法动弹半分的样子,倪萱心软了。“邓医生,要不我们还是……”
邓医生似乎猜到倪萱打算说什么,他上前两步,眉头紧蹙道:“倪医生,我知道你温柔善良,但现在是在治病,我们身为一个医生,难道不应该先把病人的生命安危摆在第一位么?”
倪萱紧咬红唇,眼神闪烁间,再次被邓医生给劝的意念松动了。“那好吧,我随时可以开始手术。”
邓医生露出一抹欣慰笑意,但站在倪萱旁边的楚渔却是因不忍美人心伤,出言开口道:“算了,既然让我碰上了这件事,就说明患者命不该绝。”
倪萱和邓医生一齐看向他,后者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楚渔耸耸肩,情态随意道:“没什么意思,就很简单的治病救人。”
邓医生闻言一愣,而后问向倪萱道:“你这个朋友也是医生?”
倪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道:“他不是医生,但他懂医术。”
“呵呵。”
邓医生冷笑,随即把头扭了过去,看着场内还在等待自己下命令的护士们招呼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快点把人送到手术室。”
病床上的烧伤病患听得此言,再次变得躁动不安起来,那些女护士们下不去手,邓医生唯有自行上前,打算强行推着病患进手术室。
可是,当那移动病床经过楚渔身侧时,他一把按在了病床边缘的床栏。“身为医者,面对病患提出的要求,你能力不够不是你的错,但明明身边站着能力足够的人却依旧坚持自己愚蠢的决定,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邓医生理解能力不差,他能听得出来楚渔是在明嘲暗讽他。
为了表现出自己足够的大度和沉稳,邓医生强忍内心不悦,气态平和的对楚渔说道:“先生,看在你是倪医生朋友的面子上,我不想和你闹出什么矛盾来,但现在是我们医患之间的事,而且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此时每耽搁一秒,就等于是在病患身上多捅一刀,希望你能理智一些,不要把这种事情当做儿戏。”
楚渔不可置否的瘪瘪嘴,但按在病床上的手却坚持不放。“人命关天不是儿戏这句话我赞同,可我同样认为,在能力范围允许的前提下,医者理应给病患选择最佳的治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