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金市,北城区边缘地带,一处人烟稀少的荒山上。
严冬再临,荒山上的树木片叶不剩,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悄然等待着春日复归。
“砰!”
一袭黑色长衫加身的青年,举拳砸向面前一棵直径约莫三十公分左右的大树,发出砰然声响。
“咔嚓”wavv
以拳面攻击之地为中心,蔓延出数条裂痕,随即,树木轰然倒下,落在地上溅起阵阵尘烟。
“他娘的!又失败了!”
青年眉头紧蹙,扭头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丫的就是一老骗子,鬼才相信能用拳头从内而外的把树打爆。”
愠恼过后,青年甩了甩拳头,又走向不远处的第二棵树。
青年不是旁人,正是一年多以前被老道逼上山来的楚渔。
自打上了这无人荒山,楚渔每天的任务就是用拳头去和树木较劲,为了防止这原本就“材料”不多的荒山被他扫荡干净,老道告诉他每天只有三次机会,如果不能做到“从内而外”的轰爆树干,那么就永远不可离开这山巅半步。
基于这般原因,心急火燎的楚渔几乎每天都在拼了命的摧残着这些树木,无奈打爆树干容易,想按照老道的要求完成任务却是难之又难。
不过也不能说一点进步都没有,最起码,一年多的今天,楚渔隐隐觉得自己就还差那么一点了。
只要迈过这道坎,他便能重新归返花花都市,去见所有他日夜思念的人。
“砰!”
“咔嚓”
今天的第二次机会,依旧以失败告终。
紧接着,站在第三棵大树面前的楚渔没有急着出手,而是低下头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拳头。
“意生力凝,力凝气随,气随力出,力出达意。”
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楚渔终于抓住了这“十六字箴言”中的玄妙所在!
“可以下山了!可以下山了!哈哈哈……”
激动万分的楚渔跃跃欲试,然而就在他准备挥拳砸向第三棵树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响动虽轻,却切实存在的脚步声。
顺势望去,肩扛一具黑木棺椁的老道信步而来。
“靠!要不要这么晦气?”
在这即将下山的大喜日子碰上老道扛棺之景,楚渔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怨气。
待得老道及至近前,他收敛异样神色,满面兴奋之意道:“老骗子,你来的正好,小爷我今天就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到时候可不准耍赖拦我下山。”
话毕,楚渔摆了个自认为帅气到极致的姿势,挥起拳面,悍然轰向面前树干。
“楚渔。”
老道眼皮低垂,动作轻缓的将肩头黑棺放落在地。
拳面即将和树干亲吻的刹那,楚渔及时收住去势,拧着眉头转望老道。“你不会是想反悔吧?我可告诉你,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再不放我下山,南方那家伙你们就自己收拾去!”
老道不为所动,只是弯下腰身,在楚渔疑惑不解的注视下,将棺盖掀了开来。
棺材里面躺着一个人,他的尸身尚未腐烂,甚至没有除了苍白以外多余的色彩,很显然,这人死亡的时间,距离今天不算遥远。
“发现他的时候,他还活着。”
老道看着怔怔失神的楚渔,兀自出言。
“他自己化的妆。”
“还让给你带句话。”
“说……”
“这辈子唯一遗憾的事,就是到死都没能给你一个像样的拥抱。”
棺材里躺着的人,穿着他生前很喜欢的黑色紧衣,网状丝袜,原本就苍白无血的面庞上涂了一层厚重白粉,配以那淡蓝色眼影和艳红唇彩,不可谓不风骚,不可谓不妖艳。
可是……
可是他真的很丑啊!
“傻比!你他妈就是一傻比!”
楚渔指甲扣进掌肉,牙齿咬得嘴唇渗出点点血滴,他仰着头,宛如一头发狂的狮子大肆咆哮!
许久许久……
长呼一口气的楚渔又止不住大笑起来。
真的是忍不住想笑啊!
“哈哈哈……哈哈哈……”
老道拧着眉头,本想要劝说些什么,却怎么也没能把涌到嘴边的话吐露出来。
他很清楚。
现在跟楚渔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仇,当报则报,但切记不可滥杀无辜,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需要你陪伴的人。”
说完,老道飘然离去,只留深陷癫狂之态的楚渔独自一人静立原地。
不多时,掌心滴血的楚渔走到黑棺旁侧,将之一路拖拽到那棵他准备用来证明自己能力的大树前面。
削铁如泥的漆黑匕首被他探手取出,他蹲在地上,开始不知疲倦的挖起坑来。
“我自诩医术通天,却终究不能把你从黄泉路上拉回身边,现在的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
“傻比!老子跟你说过多少遍!打不过就跑!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
“我学了一招新本事,可拉风了,要是你睁开眼,我就把这招教给你,怎么样,想不想学?想学就别给老子在那装死!”
“喂,你小子在世界各地留的风流债,不会让老子去帮忙料理吧?老子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不喜欢男人!”
“没给你一个像样的拥抱?草!就你那副吊样,老子撞了鬼才会让你抱呢!”
……
楚渔自言自语的过程中,与棺内之人曾经共同经历的一幕幕也就此在脑海中翻涌浮现。
他曾在上千名雇佣兵的包围圈外,杀出一条血路,将身负重伤的楚渔救出重围。
他曾在枪林弹雨中,替楚渔挡下两颗子弹,一颗距离右腿大动脉不足一寸,一颗几乎是擦着心脏的边缘穿透胸膛。
他曾在一次次堪称地狱级别的任务中为楚渔甘当先锋,凡阻判官去路者,皆当死于那赤红长钉之下。
……
“小妖,你为什么喜欢男人?”
“切,那你为什么喜欢女人?”
“爱说不说。”
“……”
“这次能不能活着离开都还两说,你就满足一下哥的好奇心呗?”
“满足你的好奇心也不是不行,但咱得先说好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也得告诉我一个秘密。”
“成交。”
“小时候,我跟我爸妈出国旅游,住进酒店的第一天,房间里冲进来一群黄毛畜生,他们杀了我爸妈,然后把我带走了,那群人的老大是个变态,我被他……我反抗过,可惜没用。”
“所以……”
“没错,所以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为什么不尝试走出来?”
“如果我说我喜欢上了那种感觉,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中的变态?”
“你本来就是。”
“哼,我说完了,该你了。”
“我的秘密啊……哎!我想到怎么逃出去了!”
“别岔开话题!”
“以后咱们兄弟日子还长呢,不急于这一时半会,走,先逃出去再说。”
……
夜色朦胧,棺椁入土。
楚渔站起身来,当着亲立木碑的面,豁然回首,一拳砸向身后树干。
树皮零星散落几片,树干如初,不似以往那般断裂倒地。
“恕我没法带你过回普通人的生活了,下辈子,咱们还做兄弟。”
语落,树干自内而外,轰然爆碎!
今日今时。
妖皇上路。
判官下山。
血债!
当用血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