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完温泉后在雅芳河畔吃早餐,已然成了沃恩的生活习惯。
即使有过遇上纳许的插曲,沃恩还是从帮浦室带出了一些餐点,一个人站在河堤旁。他咬着坚硬的三明治,思考着今后的动向。其中包括了仪典长之争,以及他该采取的行动。
他明白打算静观其变只会招来危险,但就算决定加入其中一方的阵营,也不见得能让状况好转。每一个能做出的选择,都会带来差不多严重的风险,就算深入思考下去,也只能得出“会陷入这样的状况本身就是错误”的结论。
“唉……哇!”
也许是忧郁地叹气带来了厄运吧,就在他垂头丧气的瞬间,原本飞在天上的一只海鸥叼走了他手中的三明治。轻快的振翅声和鸣叫声,和他目前的心境恰成对比。他用视线追逐着呈V字轨迹飞上天空的海鸥,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在茫然地目送着自己的早餐被野鸟吃掉的光景后,他缓缓垂下视线。
“用出其不意的方式堵人难道是你们的共同爱好吗?”
他的嘴角扭曲了起来。
“离上次见面有一段时间了,沃恩,老夫的女儿还好吗?”
只见仪典长坎普登·威布斯塔正朝着他走过来。他那瘦小的躯体今天也依旧坐在轮椅上,并由一名女子推着走。
沃恩之所以会轻轻眯起双眼,是因为推轮椅的女子并非丹妮的关系。根据纳许的说法,威布斯塔妻妾成群,因此换个女人协助不良于行的他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不过,丹妮确实给了沃恩总是会陪在威布斯塔身边的印象。
推着轮椅的女子年约三十上下,此外,还有一名看似她女儿的小孩陪同在旁。
在看到这名少女的瞬间,沃恩在心里按住了额头。
完了,被将军了。
他并不认识这名少女,但只要看过少女脸颊上的瘀青和因恐惧而蹒跚的步伐,就能察觉出她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被带来的。
沃恩耸了耸肩说道:
“朱莉安娜她……哎,我把她照顾得很随便,你差不多可以把她接回去了。”
“这样啊。来,安娜,这就是老夫和你提过的‘便士’沃恩,来打个招呼吧。”
威布斯塔一将手放上少女的肩膀,她的身子登时一僵,甚至让人感到揪心,后齿频频打颤的她看向了沃恩。
“您、您好……初次……见面。”
“打招呼是很重要的,对吧?毕竟你说不定哪天就会受到他的照顾啊。”
唉,的确是这样──这回沃恩露骨地叹了一口气。
‘毕竟就现状来说,我还有着能一边和纳许比拼耐力一边过日子的财力。但要是再把一个小鬼丢给我照顾的话,经济状况就会跟着出问题了。但若是要杀掉变成两个之多的小鬼,那带来的风险又未免太过巨大。’
杀人是一件繁琐的大工程──这里指的是为了不让杀人之后的生活受到影响而需要的事后处理。
如果他仍待在帝都的话,他还认识几个擅长善后的地下组织,但在巴斯就没有这一类的人脉了。如果只是要杀朱莉安娜的话,他多少还是能靠一己之力处理完毕,但要处理两个人恐怕就不太容易了。
然而,威布斯塔的女儿恐怕不只两人,只要他有那个心的话,想必会将一个又一个的儿女扔入沃恩投宿的旅馆。
‘看来,就连纳许调高巴斯物价的动作,也完全在这个老头的掌控之中啊。’
正是因为巴斯整体的物价上涨,才能用把孩子扔给沃恩照顾的手段把他逼入死胡同。然而,若是威布斯塔率先出手的话,纳许想必会看出他背后的意图,并想方设法阻碍他吧。
纳许为了逼沃恩做出抉择而主动调涨物价,至于威布斯塔则是消极的态度附议。如此一来,纳许就会在无法察觉威布斯塔意图的状况下调涨巴斯的整体收费,并借此将沃恩逼入死角。
若是仔细思考前因后果,应该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不过──
“你是疯了吧,老头。为了拉拢我一个人,你打算害死几个小鬼啊?”
“小孩子这种东西,只要放着不管就会继续增加了。若是不在该出手的时候砸下资源,那就是个不及格的赌徒。”
况且──威布斯塔的脸上浮现出笑容。相对平时的气质,他此时露出的笑容极为孩子气,甚至让人觉得他似乎在赌气。
“难得有机会能对那个文斯的孩子颐指气使,就算得多花点钱,老夫也是甘之如饴。”
“啊……该不会我的养父曾对你做过什么失礼的事吧……”
“正是。而光是你不晓得这件事,就足以让老夫气血上涌,你希望老夫老老实实地向你坦白这件事是吗?”
“啊,嗯,好的,我明白了。”
养父是一名活得很久的赌徒,最后还是无法摆脱身为赌徒的因果而丧命。他虽然在这段过程中把重要的守则倾囊相授,但沃恩从未从养父的口中听过坎普登·威布斯塔的名字。
虽然不清楚过去发生过什么样的纠纷,但“没告诉沃恩”这件事本身似乎就冒犯了威布斯塔。
再追问下去就会引火自焚了──沃恩摇了摇头。
总之,他已经无计可施了。虽然对好心地提醒自己要想想该怎么迎接这场风波结局的纳许很不好意思,但沃恩这时已是没有选择了。
作为最后的小小反抗,沃恩以极其缓慢的动作拿起酒杯,花上漫长的时间喝光里头的葡萄酒。接着,他以阴沉的口吻说道:
“那么,仪典长威布斯塔,你想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