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日江南,灯袖凉凉送墨书。
——晏七
那萧云儿可谓是对郗渺人这怪癖之症深有体会,听闻那人群中有窃窃私语声,禁不住凝眉暗呼糟糕,小心翼翼瞥着郗渺人面寒之色,心下打鼓起来,这小祖宗要是在发起疯搬起典籍理论与舌战群儒,只怕是没日没夜。
萧云儿赔笑想把郗渺人赶紧拉回去,却触及到那人眸间冰冷吓得缩回了手,她差点忘了,这小祖宗最厌烦别人触碰她了!
正惆怅时萧云儿只觉肩头一重,一外衫盖在她头顶,替她遮住了这突如其来的雨丝,那衣衫在鼻翼间萦绕着丝丝书墨气,想来主人好读书,萧云儿晃过神还未来得及说话之际,又一伞划过巧妙将她肩头衣衫卸去。
然后……萧云儿就看到那位好心人的衣衫成功落入江水里打了水漂。
“这位公子,可懂男女授受不亲之理?”郗渺人抬着小脸仰着那位站在萧云儿身侧的男子,一语质问。
“郗大爷,这位公子也是好意……”
你怎得把人家衣衫都给挑到江里了!萧云儿后半句话语还未出,就被郗渺人狠狠眼神吓得闭嘴,这小妮子什么都不会,仗势欺人倒是学得淋漓尽致,据说上次一个下人也不知怎么得罪了她,然后直接被拉出去在长街当乞儿去了!
“这位姑娘,难不成你想让你好友湿一身回去?”晏青拧着眉淡然说道,若不是自持君子风度,他都想将这位咄咄逼人的强悍姑娘给拍到江里去。
不是南锦女子多温柔体贴吗?晏青心里嘟囔道,对此异常怀疑自己来错了国度。
“那也比清白被玷污的强。”郗渺人毫不示弱,明明比那公子还要低一头,却硬生生盖过了那谦谦君子的气势。
萧云儿忍不住给这位公子点了蜡烛,她从小到大都未见过能把郗渺人说服过的,这厮彪悍程度不亚于西荒那些女子,一般男子如何轻易将郗渺人拿下?思及此萧云儿隐隐担忧这小祖宗未来婚事。
晏青被这女子彻底怼得没脾气,正欲再说什么时,只见郗渺人轻解披风把萧云儿裹住,晏青默然站立原地,一时间语塞。
“等会回去把披风扔了。”郗渺人满满嫌弃语气低声对萧云儿说道,萧云儿无奈颔首应道,回首瞧着那孤苦伶仃的公子,投以一个抱歉的目光。
晏青漠然看着那已经毫无波澜的江水悠悠之景,紧抿着唇眸光冰冷如刀,不过他未明面上做出何种不礼举动,拂袖而去了。
主角戏已唱完,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兴趣地散开了,层层花灯顺着江水而下,缓慢飘向远方,像是天际星辰闪烁,美轮美奂。
未几日后,郗渺人与晏青再次相遇在江畔,那是锦都闺阁小姐闲来无事准备的江中画舟行,趁着风光正好,来吟诗作对,岂不快哉?这次萧云儿倒是略略一提就把郗渺人给带来了,无怪郗渺人爱贪玩喜乐,只是这吟诗作对的幌子实在是打得太响,正好郗渺人偏爱这种游戏,便来了。
可谁料这些闺阁小姐对那些格律是半分不通,仅仅对一些琴艺舞艺卓越傲人,这发现让郗渺人禁不住垂头丧气起来,萧云儿看郗渺人情绪不好,想尽办法勾起那些闺阁小姐诗瘾来,听得郗渺人是连连嘴角抽搐,恨不得跳起来把那些乱用格律的懵懂无知的小姐们纷纷指责一遍。
“既然郗小姐自持文采飞扬,那就让我们这些小姐们看看,你到底有何本事?”郗渺人自然是训斥那些小姐们了,其中一红衣女子笑意讽刺地瞅着郗渺人,诗意?那是何物?女儿家而已,不学那些琴棋书画如何能讨得男子欢心?难道未曾听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郗渺人心高气傲,当下便着墨纷纷扬扬写了一大篇。
“凉街青雨纷纷,寞独昏,妄断寂意西楼锁玉秋;别时往,见冬旷,是缠绵,异梦他乡孤岛倍仓皇。”
郗渺人所用是时下正流行的词律,有小姐被她才艺惊到,愕然瞅着那一脸冷漠的娇小女子,也有小姐不屑于郗渺人之作,嘀嘀咕咕也不知再讨论何话。
晏青画舫与那小姐们画舫擦肩而过,无意中听闻有人轻喃一词,不禁心下讶异闺阁女子还会有如此才华,当下邀请那位小姐出面交识。
“哎,郗小姐,你可是真有福分啊!竟然有男子盯上了你的才华,还是刑部侍郎,啧啧,据说有望升迁为尚书之位,你可要好好把握!”有小姐听到闲言碎语,偷着乐对郗渺人言道,言语里讽刺之意异常明显,这画舫之上多数小姐家世都比晏青好上几倍,又怎么会真的觉得这晏青是稀罕之人呢?
郗渺人一听是男子,眉头紧锁,她此生最不愿与男子打交道,不过这些小姐们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自己要是真的不去只怕会被嘲笑一番,郗渺人咬咬牙,提着裙踩着小碎步来到画舫甲板之上。
正欲抬头盈盈一笑间,瞥到那熟悉的人影笑意僵在脸上,那模样要多尬有多尬,晏青一看是那夜咄咄逼人的女子,顿然没了兴趣,怀揣着怒意转身进入那些公子哥的画舫内,郗渺人身后一群看戏的纷纷笑道:“郗小姐,看来你此生是嫁不出去了。”
郗渺人闻言面容划过一丝冰冷,眼神迅速飞过那些闺阁女子身上,那些闺阁小姐被这冷意惊住,仿佛回归到府内与她们那高官爹爹的相处时候,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待她们醒悟来时,顷刻间恼羞成怒。
于是乎!得罪一画舫闺阁女子的郗渺人,被那些行为大胆的女子推下江水里,郗渺人眉眼冰冷,眼神中飞速闪过各种奇异目光,一瞬间将那些女子的面容深深刻在脑海中,她心下嗤笑,拿着朝中俸禄就养育出这么一群后人,那些大臣的位子也该动动了!
“哗啦”一声,水花溅起六尺之高,这声响传到晏青所在画舫,那些公子哥齐齐出去看戏,他们心里知晓那些小姐们都不是省油的灯,喃喃着也不知谁那么惨烈地惹怒了那些小姐,望向那江水里的鹅黄影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