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之人,往往搞不清上古传说中的种种称号与名号,感觉复杂而混乱,同样一个名字,会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场合反复出现,比如祝融、又比如共工。他们不仅是一个人,也是一个部族,甚至是一支传承的称号。
想当初末代炎帝榆罔归顺轩辕,他们都自称少典氏之后,这意味着轩辕黄帝取得了嗣位正统。榆罔本人则被轩辕封为缙云氏,有点相当于紫沫退位后仍被少务封为相君、赐享十爵之尊。
但榆罔的情况与紫沫又有很大的不同,他本是中华天子、号令天下各部,在其归顺后,还有庞大的旧部势力存在,被称为四岳部。所谓四岳并不是指四座山,也不是特指四个大的部族,而是拱卫中华天子之意。
榆罔有个儿子叫祝融,曾担任火正,与蚩尤同为炎帝末年最强大的战将。祝融这个名字在上古时代便出现过多次,据说神农天帝的助手便叫祝融,担任的官职也是火正。榆罔给儿子起了这个名字、让他担任同样的官职,也等于任命他为祝融氏这一支部族的首领。
祝融氏的称号自古有之,自神农帝时代就有这么一支部族繁衍至今,其历代很多首领也自称祝融。对于不明究竟的后人而言,有时实在难以分辨到底谁是谁,就像白煞也自称白额氏。轩辕帝为了团结天下各部,依然任命这位祝融为火正大人。
祝融有个儿子叫共工,是四岳部的首领之一,他所率领的部族又称共工部,是四岳部中势力很强大的一支,分布的疆域在中华之地的南方。榆罔的儿子很多,祝融并没有继承缙云氏的尊号,却担任了火正;祝融的儿子很多,共工也没有继承祝融氏的尊号,却继承了祝融的职位。
共工曾奉天子令在南方治理水患,又被当地民众称为水师。他继承爵位后,官名便由火正改成了水正大人。而“共工”在炎帝时代也是一种官职称谓,看巴原就知道了,以祖先官名为后代名号兼部族称号。这也是上古时的一种习惯。
水正也好、火正也罢,虽地位尊崇,但都是象征性的虚职,在天子朝中并不掌握太多实权。他们同时也都被封了象征性的共工之职,以示继承父业、世代相传。上古时很多职业皆是如此。以火制器、治水造田,皆是百姓工事。
侯冈很费了一番口舌,才将“共工”这个称谓所代表的复杂涵义与来历解释清楚。
颛顼帝时代,天子下令整顿祭祀,并非一帆风顺,四岳部中的共工部反对的态度最为鲜明。共工部在南方势大,颛顼帝号召天下各部征讨,不仅发动了重辰氏的力量,还说服了九黎大部中的奔黎部与重辰氏结盟,一起攻伐共工部。
九黎各部并非铁板一块。其内部也有各种分歧争端。颛顼帝采取团结、分化的手段治理,他娶了一位奔黎部的女子。可惜这女子并没有生下儿子去继承奔黎部,后来颛顼帝又将一个女儿嫁给了奔黎部的首领,通过姻亲关系完成了结盟。
重辰氏与奔黎部联手,在江淮之间击败了共工部,这是颛顼帝推行政令的过程中,最重要的、规模最大的一次内部冲突,奠定了新政在中华之国得以顺利执行的基础。
共工部虽战败,但其所属的势力犹存,在他们表示愿意接受颛顼帝的新政令之后。颛顼帝又采取了安抚的策略。为帝君者,不能只懂争斗不懂妥协,实际上也不可能将同为人皇子民的共工部族人赶尽杀绝,颛顼仍册封共工之子为共工氏。不仅继承了这个氏号,还继续担任水正。
如今天子帝尧朝中的水正大人,便是共工氏帝江,他已经是第三代共工氏了。
而奔黎部因为与重辰氏结盟攻伐共工部,占据了江淮之间的大片土地,也因此与其他九黎各部的关系日渐疏远。其首领不仅娶了颛顼帝之女。由此还得到了册封,他本人也成了贵族,不再是无姓之黎民。
听完侯冈的讲述,叽咕疑惑道:“奔黎部就算没有完全脱离九黎,但也是九黎诸部中最早与黄帝本部势力结盟的,如今的处境也算是最好的,为何奔流村族人过得那么惨?”
虎娃苦笑道:“任何一个部族,都有高高在上的贵人,亦有处境凄惨的奴民。奔黎大部,因其祖先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在原九黎诸部中,如今整体的处境是最好的。可是奔黎部之内也有很多分支部族,未必都参与了当年的攻伐、得到了祖先的好处。
奔黎部如此做,必然会与共工部结怨,也会导致其他九黎各部的不满。奔流村这一支族人,原先生活在大江以南,与器黎、飞黎、蛊黎、山黎等部的交界地带,若有冲突必会吃亏。他们是因水患和部族冲突而向北逃难,结果却沦为重辰氏封地上的奴仆。”
太乙忽以神念道:“师尊好像对九黎部的巫术很感兴趣,可惜那奔流杠只知秘传仪式的过程,却不知所服用的汤药秘方。假如真有那汤药,师尊是不是也想尝一碗呢?”
虎娃答道:“当初奔流杠能迈入初境得以修炼,可不仅仅在于那药汤,更在于那秘传的仪式,使他心思澄净没有杂念,可入静而观微。这便是我当初在彭山开**会,所释初境之妙。
其实无论有没有巫神,无论他们信奉的是不是巫神,或者在别的地方、有别的族人、信奉别的神灵,只要做法一致,情形都是类似的。
当初在巴原北荒,山爷就是在祭神仪式上得到了山神的指引,从而迈入初境得以修炼。山爷少年时信奉山神,后来他也清楚了,山神的名字叫理清水、亦是人间的一名修士,但这无碍于山爷的修行。
和你说明白这些并不难,因为你本人就是西荒神木族人所祭奉的神灵。而九黎部的巫神传说,竟与一株枫木有关,带你来还真是带对人了。
其实无论神灵存不存在,又是怎样的存在,人们只是借助了这样一种方式而已,既是内心深处的期待,又是一种精神象征与号召手段。至于所谓的神力,非是哪位神灵所赐予,而是因天地间本就存在的修行大道。
就像将陶碟、火麻油、绒草芯放在一起,便可以点亮灯光。人们借助于某种方式,恰好与大道谙合,因此迈入初境得以修炼。但他们却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只认为这是巫神所赐。”
侯冈以神念插话道:“可以是巫神所赐,也可以是水神、火神等其他的神灵所赐,秘法更可以是师尊所传。但天地间若无大道存在,师尊又何以传承弟子?无论是谁,不过是恰好窥见了大道的一角,有所谙合。
这就像我们驾车离开了奔流村,人们都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以为少甲辰正从这条路上经过。将来若有人查找少甲辰下落,必然会追随着这辆马车所留下线索,却想不到他们看见的只是少甲辰的身影和车马,而非真正的少甲辰。”
太乙又问道:“师尊,那么您又如何看待奔流杠曾服用的汤药呢?”
虎娃沉吟道:“据我推断,那汤药可能有迷幻之效,使人相信自己真能沟通巫神,或者得到了巫神的目光投注,便对此深信不疑。
另一方面,它也能激发人的感官以及身体潜能。比如肌肤变得特别敏感,这与迈入初境后的感官变得越来越敏锐的体会是一致的,也是一种辅助修炼的手段。
奔流杠服用的汤药,应是同时激发了初境和二境的潜能,感官变得非常敏锐,筋骨形骸也经受了洗炼。他挺过去了,便等于不知不觉中修成了,那秘传的仪式对他的帮助很大,是也他继续修炼巫术的方法,懵懂中又突破了三境。
但是这么做的代价是残酷的,当年奔流村一族挑选了七个最健壮、最聪明的孩子,有两人因此夭折。奔流杠能活下来,说明他本就有此潜质,若换一种方式去指引,同样能迈入初境得以修炼。
至于另外四人没有立刻夭折,说明他们也可能有修炼潜质,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未获成功,又透支了生命的潜力,以至于在后来皆因种种缘故而夭亡。”
太乙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汤药好猛啊!它确有辅助初境与二境修炼的效果,但若服用者没那个潜质,或者没有恰好按照正确的方式去修炼,结果是非死即伤啊。最后剩下来的那个奔流杠才是幸运者,却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幸运。”
侯冈又插话道:“我突然想起了白额氏族人的仙城朝圣,那也是赤望丘挑选传人的仪式。不论白额氏族人怎么看待赤望丘上的仙家、是否将他们视为神灵,但在我等修士看来,这就是一种秘法传承。
有人幸运地迈入初境,便成为赤望丘弟子。至于那些未能成功者,倒也没什么损伤,只是参加了一次远行朝圣。”
太乙提醒道:“白额氏族人参加仙城朝圣,每年或多或少也都会有人死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