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些情愫，要从自己这里开始再从自己这里结束，没什么好可惜，也没什么不甘。生活是概率，爱情也是。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因为徐贤这一句突如其来、又好像已经迟到十一年的表白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有些尴尬的气息。

尤其是某人在听到这话之后，脸上渐渐退却下去的笑意与涌出来的一点点说不清楚意味的神色，更让人的心脏有了一种正在不断下坠的沉重感觉。

和当年离别的情况不太一样，今时今日的他们，感情不再像曾经那样幼稚又单纯，同时也多了许许多多以前不曾考虑过的烦恼。

一句“喜欢”，可以通过双唇上下地简单一碰，被轻而易举地说出来，可这句话随后所带来的种种影响，却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处理清楚的。

“认真的？”

在沉默了那么一会儿之后，韩宇目光直视着自己面前这双近在咫尺的明亮眼眸，轻声地问了一句。

他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多少郑重感，只是从那咬字与声调的细微变化中，徐贤却能够充分地感受到他在说这话时态度的认真。

于是，她就点点头，同样以一种超乎平常的珍重模样，看着他道：“是。认真的。”

这下子。

那张将黑色口罩拉到下巴处的俊朗脸庞上，在一旁昏黄的灯光中，终于是露出了一些明显的神情变化。

他皱起了眉头，不是什么无奈与头疼的情绪，反而像是一种真切的疑惑。

在思考了那么几秒后，他审视似的看了看徐贤，嘴里没由来地问了一句话：“为什么喜欢我？”

“……嗯？”

不得不说，在听到他这样可以说是完全奇怪的一个问题后，饶是在开口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定心理准备，徐贤也仍是忍不住呆了一下。

一双黑白分明的卧蚕眼愣神眨了眨，似是有点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然而，某人的样子，看起来却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好像真的在认真苦恼这个问题。

想了想，又开口道：“我知道我们俩之间的情谊算是比较深厚的情况。从你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但仔细算算时间，到我离开韩国为止，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也不到十年。我离开了韩国有十一年，比我们认识的时间还要长。而且是在你真正开始接触身边的人、理解感情是什么的时候，我就从你身边消失了。我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比普通的亲故要好很多，但是……在孩童时期所积累下来的感情，真的可以被认为是爱情吗？”

被他这么一说，徐贤就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

刹那间，一对纤柔的秀眉就少见地蹙紧了起来。

她咬咬下唇，视线紧盯着他，道：“所以说……哥哥你现在，是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

“嗯……那什么，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不否认我们的关系很好，在我的记忆中，小贤你应该是我在韩国最重要的人之一。可是……”

话说到这，韩宇的话音停顿了一下。

他目不转睛地和面前这双已然有些瞪大的明眸对视着，眼神淡然如水，一只手抬了起来，指头发凉，将女孩捧在自己面颊上的双手轻轻地拿开，口中这才继续低声说道：“你和我分别的时候，年纪只有十三、四岁，现在你二十五岁，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青春成长时间，我都不在你的身边。所以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会把我这样一个只出现在你生命前半段的人，当作是未来可以托付的人呢？”

说实话，徐贤觉得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看上去真的特别像是一个……十足的混蛋。

“哥哥……在面对一个女孩子鼓起勇气对自己告白的时候，你的反应就是这样的吗？”

“不。”

结果，某人在闻言后，却是眯眯眼，貌似还真的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很老实地摇头回答道：“在小贤你之前，我差不多遇到过两次表白，但不管是哪一次，我的反应好像都挺堂皇和纠结的，像这样对待你的情况，是第一次。”

整个人顿时不由自主地咬着下唇，闭上双眼深呼吸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被他口中那两次表白给刺激到了，还是因为他说话时那一本正经的恶劣语气。

在从口中缓缓吐出一口气之后，徐贤再看看自己眼前脸色依然没有什么变化的韩宇，随即就抿住嘴唇，索性往后一退，只穿着洁白船袜的双脚踩回了自己脱在地上的那双棕色皮鞋上。

只是，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在后退的过程中，她双脚的脚尖往某人的脚背上狠狠地往下踮了踮……

在昏暗的光线中，嘴角飞快地扯出了一抹古怪的苦笑，一闪即逝，韩宇静静地看着身前这道低头勾着鞋跟的窈窕身影，漆黑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隐约在涌动着一股柔和至极的光芒。

“……那么，先不管其他的事情，我想先知道我想要的答案。”

在某人默默的注视下，徐贤好整以暇地穿好了自己的鞋，在她重新站好之后，从那挺拔的身姿中，让人好像又看到了一股回归的强大自信。

她双手紧握，身子悄然间微微绷直了起来，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韩宇，嘴里近乎一字一顿地问道：“对于我的告白，哥哥你的回答是什么？”

“……”下意识抱起双臂，和这道极具气势的目光对视着，片刻后，韩宇稍稍低下头，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下巴，道：“对不起。”

一个其实已经算不上意外的回答。

徐贤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她仍是定定地看着韩宇，很相似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只把你当作了妹妹看待。”

一句很像是狗血电视剧台词的回答。

完了，他皱了皱眉，又补充道：“而且……我觉得你也只把我当作了亲人一样的。”

“哥哥！”

不知不觉中，徐贤脸上的神色变冷了下来，这是以往她从未在他面展现过的模样，仿佛咬着牙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正在竭力压制的怒气：“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她这话，有点像是一个年幼的孩子正在努力向大人证明自己的成长一样。

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她的眼里，从小到大，这个男人都是一个愿意站在她们身前遮风挡雨的长辈似的兄长。

也许允儿欧尼可以借着妹妹的身份，在他面前肆意地撒娇、胡闹，但自己不行。

自己在他的面前，总是无形有一份恪守的矜持与尊重。

换个比较通俗的说法，就是自己对他根本硬气不起来，没办法朝他发火，更无法对他做出什么任性的行为。

没有那个底气，也从来不敢有那样的心思。

所以……

几乎就在一瞬间，韩宇似乎就听懂了她这话语中那一份被深深掩盖住的委屈，黑邃的眸光中泛起了一点点的波澜，嘴唇不易察觉地抿在了一起。

没过一会儿，他就突然开口问道：“如果，在我答应表白和以后永远可以和我在一起，两个选择之间选一个，小贤你选什么？”

听到这话，一张本来眼圈有些泛红的姣好脸蛋像是愣了一下，徐贤一抿红唇，就要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当然是选择表……”

话到一半，莫名地戛然而止。

脸上露出了一种难言的复杂之色，韩宇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忽然间脸色变得怔怔起来的徐贤，稍吸了一口气，双手插进了裤兜中，嘴里轻声说道：“看来答案很清楚了……”

“贤呐。”

恍惚间，骤然听到了他低唤自己的名字，她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去，但在双眸微微睁大的注视中，却只看见了一双望着自己眼神复杂而温柔的微亮黑眸。

如同黑暗中闪烁的灯光，让她在忍不住咬住下唇的同时，耳边却仍然飘渺而清晰地传来了一句不容反驳似的话语

“这世界很奇怪，想要和一个人永远地待在一起，总是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所谓的你喜欢我，就是你为了抓住我，所找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