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宇原本不想接受郑秀妍这个所谓的赌约。
一是因为赌注太过荒唐,二则是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代替泰妍她们做出决定。
无论如何,在任何时刻拿别人的事业或者人身自由开玩笑,都是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
韩宇也很清楚,郑秀妍在提出这个赌约的时候,心里面肯定也明白自己的这番话对泰妍她们的不尊重。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隐约察觉到一点迹象的韩宇当然不会认为这是郑秀妍和少女时代那剩下八人撕破脸的表现。
恰恰相反,正是因此,韩宇才哭笑不得地确定下来,毛毛果然是在口是心非。
因为以她郑秀妍的性格,如果真的是厌恶和浑不在意的人,又怎么会这样浪费精力地去进行针对?
恶毒的报复是大多数女生的做法,却不是她的做法。
在这世上,郑秀妍要是和一个人彻底恩断义绝,她只会彻底地无视她们。
绝不像现在这样,宁愿跑过来为难韩宇,让这个男人对自己唯恐躲之不及,也要韩宇答应她那个不像话的打赌。
那不像是在报复,更像是一种赌上自尊心的拗气。
事实证明,女人们一旦别扭起来,程度远胜过男人。
韩宇不想答应这个赌约,可后来他还是不得不答应了。
理由是,从尹执后来告知自己的消息中,韩宇得知……原来这一群臭丫头在自己消失的那七天里就已经自行约定好了。
郑秀妍通过leon娱乐亲自传了一段不亚于战书的挑衅话语过去,即便是以金泰妍表面上那副柔软的性子,又怎么能忍得住?
更何况韩宇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这位妹妹,表面上看起来是人畜无害的绵羊,实际上内心可是藏着一个时刻准备爆发的小宇宙。
一个骨子里酷爱摇滚和暗黑风格、满脑子离经叛道的大龄萝莉你觉得她的性格能温顺到哪里去?
金泰妍毫无悬念地应战了。
所以韩宇无奈地发现,自己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在事情都已经无可改变的局面下,郑秀妍在聚餐上对自己做出的那些举动,怎么看都是在调戏自己。
好在这丫头知道见好就收,没有得寸进尺地再要求什么,也没有死缠烂打地逼迫韩宇一定要对她那个事后看来更像是在开玩笑的告白给出什么回答。
一切,似乎都在以韩宇预料不到也无力更改的趋势发展着。
也就在韩宇在为自身及身边的问题感到头疼之际,另一边,朴不花正在进行的事情也有了新的进展。
……
“嗯?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打开门后,看着站在门外对自己鞠躬浅笑的朴不花,韩伶花在惊讶之余,布满细纹的慈祥面容上也不由泛起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惊喜笑意。
“你来得不巧呢,今天是工作日,琴琴她去上班了。”
把人迎进来后,韩伶花一边弯下腰给客人递拖鞋,一边就笑着说了一句。
“没事没事……正好今天,我是专程来找大人的。”
忙不迭地从韩伶花手中接过那双拖鞋,朴不花始终半弯着腰,对面前的韩伶花十分尊崇地轻笑着。
眼角有不少鱼尾纹的双眼不禁细眯了一下,韩伶花似是奇怪地扫了对自己恭恭敬敬的朴不花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老妇人总觉得与自家关系匪浅的这个老人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没有多想,旋即韩伶花还是怀着高兴的心情把人领进了家中。
“老头子,有客人来了!”
落了韩伶花半个身位的朴不花眼尖,一眼便瞧见了正站在二楼栏杆往下望的李载。
又是一段时间不见,老爷子的状态相较之前举办四十九日祭的时候要好上了许多,至少现在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矍铄。
和跟在妻子后面进屋的朴不花对上眼后,李载苍老的脸庞上也流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
抬起手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一抹和韩伶花很相似的淡淡微笑同样浮现在了他的嘴边。
李载扶着楼梯的扶手往下走来,笑着问道:“总算有胆子过来了?”
“可不是吗?”和朴不花站在一起的韩伶花也跟着丈夫凑趣,夫妻协力取笑着老友,抿嘴笑道:“年纪大了,这胆子总算也大起来了。算一算,你这都有好几年没有主动上门了吧?”
“小人不敢僭越。”
朴不花苦笑一下,鞠躬说道。
“行了,这么多年,也就是你自己一直把自个儿当成奴才,你要真是我们家的家奴,我还能让琴琴管你叫‘朴爷爷’吗?”
朴不花闻言只好一脸拘谨地站在原地,陪着苦笑,不再多言。
要是放在外界,恐怕没有多少人能想象到朴不花此时此刻在李载夫妇面前的谦卑模样,那是一种深植于骨子里的顺从与恭敬。
“好了。伶花,你去沏壶茶来,今天难得这家伙上门,我们两个要好好聊聊。”
相识几十年,李载自然清楚自己这位老友的性格,他要是能三言两语被自己夫妻两人说动,他也不会是曾经那位在韩国上流社会声名赫赫的韩家大管家了。
“不用了,小人……”
然而,没等韩伶花应声,朴不花就连忙摆摆手,犹豫着说道:“我今天……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来向您汇报的。”
“很重要的事情?”
顿时,李载夫妇两人脸上都下意识露出了惊讶之色。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韩伶花奇怪地轻笑了起来,笑容依旧祥和与温柔,她好奇地看着朴不花,用一种玩笑的语气问道:“难道是青瓦台那边有什么大动作吗?”
“不是……就是……”
张着嘴,迟疑再三,朴不花还是挺直了腰背,对夫妇俩恭敬地弯下腰,沉声说道:“十分抱歉,夫人。这件事小人得单独先向大人禀告清楚之后,才能向您说明。”
这下子,任谁都能感受到朴不花的郑重其事了。
李载和妻子相视一眼,均能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
紧跟着李载若有所思地微皱起灰白的寿眉,审视着自己夫妻二人眼前的朴不花,便点点头道:“你跟我上来吧。”
“是!”
朴不花当即应了一声,接着就低着头沿着楼梯往上,跟着李载往韩家位于顶层的书房走去。
站在一楼的客厅中,抬头望着丈夫和朴不花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韩伶花忍不住就罕见地轻皱起了眉头。
她小声自语着:“到底是什么事呢……”
她忽然间有种隐约的预感。
朴不花将要对他们家报告的事情,对她而言,极其重要。
……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你连伶花都要避开?”
进了书房,李载没有多余的客套,径直就走到书桌后坐了下来,同时戴上了自己才摘下不久的老花镜,剔透干净的镜片后,一双深邃沧桑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朴不花。
一股无形的气场从他老迈却挺拔的身躯上散发出来。
公是公,私是私,处理私事的时候和和气气,处理公事的时候则是另外一副样子。这是韩琴瑟一向很崇拜自家外公的一个地方。
朴不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脸上就挤出了一个看起来就很是虚假的笑容。
他不是心中全无笑意,而是此刻他将要和李载说出口的事情实在是直到现在仍然让他的心神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这才露出了这副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不是有意要躲避着夫人,只是……”
朴不花对李载低声说着:“只是……小人担心夫人要是突然听到接下去要向您汇报的那个消息,会一时承受不住。”
李载的眉头愈发收紧起来。
朴不花表现出来的模样越是紧张与异常,就越是让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要知道,以朴不花的身份地位,又到了这把岁数,在韩国除去个别捅破天的大事,还真没什么事情能让他在自己面前如此失态。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朴不花再度做了个很明显的深呼吸,低头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纸,摊平放好,恭恭敬敬地摆到了李载的书桌上。
“这是什么?”
李载拿起这份文件问道。
朴不花紧紧咬了咬牙关,道:“dna鉴定结果!”
刹那间。
李载的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站在自己书桌前的朴不花,问道:“谁和谁的dna鉴定结果?”
“小姐,还有……”
话说着,朴不花就朝着李载深深地低下了头去。
“……韩宇的dna鉴定结果。”
李载眼中的瞳孔似乎骤然收缩了一下。
他没有多说什么,很干脆地把这份文件翻到了最后一页,目光落在了那最后一栏上。
整个人蓦地静止了下来……
他的眼中没有其他多余的内容,只看得到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那句话
【依据以上检验结果,支持甲方与乙方存在血缘关系。】!
书房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静默中。
直到良久之后,李载突然变得十分低哑的声音才重新响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向我说明清楚一下。”
好像对李载的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一听到他这么询问自己,本来一直保持鞠躬动作的朴不花立即直起身来,满脸郑重地开口道:
“大人您还记得,当年大小姐出车祸以后,是我亲自去中国处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