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已经是夜里12点多了,宿舍里的“卧谈会”早已结束,宿舍楼的铁栅栏也已锁上了门。我洗漱完毕,正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突然这一层的宿管阿姨喊我,大声喊我,我很惊讶,一向遵纪守法规行矩步的我,还是没有受过这种待遇的。
我匆匆跑到楼下,一看是“神仙”、“小三”和“老茂”,我十分意外,隔着铁栅栏我能看出他们三个慌乱的面孔,和“小三”身上溅的斑斑点点。
阿姨知道我们宿舍的人,有一贯的优良的作风,才破例让他们进来,上了楼半天了,他们三个仍然惊恐未定,怒气不消。
这时,我才看清楚“小三”身上的斑斑点点,有殷红的迹象。
“怎么了这是?!”我问。
“小三”张了张嘴,长出一口气,又恨的紧紧绷住了嘴。
“神仙”抑不住微微的颤抖,也说不出话。“老茂”定了定神,使劲的压了压自己,才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原来宿舍里“老六”喝多了,回到宿舍发酒疯,欺负全宿舍的人,每一个人都挨了一巴掌,“老六”还是没完。
大家都忍了,毕竟喝多了,大家都不和他一样。可能“小三”忍的状态不好,不够虔诚,“老六”看他不顺眼,单独对“小三”又踢又挠,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干不净。
“小三”没忍住,用了“老六”拎回来的酒瓶子,敲了“老六”脑袋。瓶子碎了,脑袋破了,“老六”疼了,嚎叫着摇人,他们仨见势不妙跑了出来。
“老茂”讲完,宿舍里出奇的安静,只剩下了富贵的呼噜声。
沉默了好久,我才意识到早就该是睡觉的点了。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先睡觉吧!明天再说”。
好的是大刚和“化石”都没有回来,大刚一定是去搞对象了,而“化石”不知到干什么去了。
我和“神仙”一个铺挤着,“小三”和“老茂”各自一个铺,夜里我睡不着,听“小三”和“老茂”不断的翻身,床铺一直的响,“咯吱,咯吱……”。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醒了,我来到天津还没有这么早醒过。不过我睁眼的时候“神仙”、“小三”和“老茂”早已经坐在床边了,头和双手都垂在双腿之间,就像是已经被宣判了的,有罪的犯人。
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先催着他们一起下楼吃饭。到了早点摊,仨人依旧愁眉紧锁,心里烦愁的提不起筷子。
我突然想到前辈老乡,给他们仨说“咱去问问咱们老乡这么办吧?!毕竟他们是老生,经的多,见的多!”。
他们仨眼前一亮,就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拿起面前的早点往嘴里一扒拉,就急着要去王宇那。
到了“宇成学生服务中心”,还真巧,“万人迷”和“迷万人”两位男性都在。我把“小三”惹的事情,原本原的,向他们复述了一遍。
“万人迷”和“迷万人”都没有搭腔,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这种没表情的表情,让我觉的事情远比想象中的难度,要大。
王宇语重心长的说“在这里上自考的两种人不能惹,一种是影响民族团结的不能惹,还有一种就是你们现在惹的赵城的人。在这里上学的赵城的人,大约能占到所有自考生的一半,别说和人家打架了,就是人家一人吐你一口吐沫,都能把你淹死!”。
一听这个,本来就眉头紧锁的仨人,更是愁云惨淡了。本想着能让老生给宽宽心,帮帮忙,甚至给出个头,这倒好,没宽了心,没帮上忙,还添了乱。
出来王宇那,我们都不知道该往哪走,蹲在大街边上呆呆的望着天空,天上的云忽明忽暗忽浓忽淡,不停的变幻着色彩……。
“小三”一咬牙,自顾自的说“不上了!”,话音未落,又说“不上回家,我家人就把我吃了!”。
我们看看他,接着又是无声的沉默……。
回去学校的危险很明显,人家几十号人在那等着呢,说不定还配备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再不济,估计也伺候好了瓶子、砖头、棍子、拖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愁死个人。
此刻真的是进退两难,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小三”急的眼圈泛红,泪水开始打起了转,“神仙”也抓乱了头发,抽起了烟。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下了决心,一拍大腿,“走,我给你们去!”。
说走就走,一刻也不能耽搁,我们截了辆面的,直奔他们学校。
此时的我满腔热血,一心赴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过这是表面,要是说我不胆怯,不害怕,不恐惧,那么我这个人就太虚伪了。
车好像离了弦的箭,挺远的距离,一个猛子就扎到了。
到了学校门口,先安排好“神仙”和“老茂”,不要进去准备善后。一个是“神仙”和“老茂”没有和“老六”正面冲突,再有一个就是“神仙”那小体格,真正动起了手,还得照顾他,只能坑队友帮倒忙。
一脚踏进校院,朔风骤起,画面自行脑补《功夫》里,阿星一脚踏进“不正长人类研究中心”。
“小三”的宿舍正冲校门口,窗口有一个人脑袋包的像端午的粽子,用手指着我们,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了!”。
如果说来的路上我还是满心忐忑一肚子恐惧,那么现在,我已经把忐忑和恐惧彻底抛之脑后了。我全身充满了能量,就好像自己会变身一样,变成了超级赛亚人,“咚咚咚”直奔宿舍。
我推门而入,“老六”对只带了一个帮手回来的我俩,十分惊讶,屋子里其他的人也相当意外,干巴巴的站着不知道该是如何。
我坐到“老六”对面,稳稳的坐到“老六”对面,直视他层层包裹下露出的眼睛和嘴巴。
“我先代表我兄弟给你道个歉,不管怎么说,他不该动手!”。
“小三”很及时,“对不起了老六!”。
“但不能欺负人!”我接着说,“同一个宿舍,应该是好哥们,好兄弟,多年之后这都是美好的回忆……!”。我说的应该是在理,而且气势上应该是不卑不亢,甚至好像还有几分居高临下。
“老六”显然有点被镇住了,我也有点怀疑我自己,这都是现场直播,没有一点彩排。
话不能再多说,我大手一挥请“老六”去学校对面饭馆吃饭,“老六”不去,我又劝又拉就把他请进了小饭馆。
小饭馆虽然不大,但是那单间真的是大,大的有点不讲道理。我和“小三”坐下后,剩下的椅子就被他们的人给坐满了。
我先自罚一杯,满满的一杯子“高粱白”,我一口就干了。为了再次表示歉意,我又干了一杯,为了对在坐的各位表示尊敬,我又干了一杯。“老六”不怎么喝,我又干了一杯,和他们每个人碰一下,我又干了一杯。
我已经有几分醉意了,其实准确的说我已经醉了。
就在这个时候,单间门一脚被踹开,“哗啦啦”进来一屋子人,本来挺空旷的单间,一下子就被塞成了“沙丁鱼”罐头。每一个人都瞪着眼咧着嘴,攥着拳头绷着腿。空气马上就不够用了,所有的人都开始呼哧带喘。
我脸上好像带着轻蔑的笑,对领头的胖子招手,镇定自若的和他喝酒,一仰头干了,一仰头干了……。
再醒时,我正躺在自己的宿舍?头疼欲裂,“神仙”在我身边,我忙问“事情怎么样?!”。
“圆满解决!”“神仙”回答。
我想起身喝水,眼前的一切转的飞快,转的我差点栽倒,我重新躺下。突然想起后来进来一屋子人,领头还有一个胖子。
“神仙”说“你喝多了非要和胖子掰扯!”,吓的我差点把刚喝进口的水吐了出来。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神仙”还冲我竖大拇哥。
我重新躺好,使劲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脑袋又晕又胀又疼,好像那胖子进到了里面,又踢又打又骂。
我再醒时,“老茂”也到了我的身边,夸我这是“单刀赴会”。我笑,我这算是向关老爷致敬了。笑完剧烈的咳嗽,我应该是抽烟了,平时我是不抽烟的,脑袋晕的不行,我又沉沉睡去。
这次的事情,算是我人生的一次高光时刻,多年后我们几个人一起看当时的照片,包括我,都不能相信,那时单薄的我哪来的勇气。
后来网络里流行问一句“你这一辈子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
看来我的答案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