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一个温和的声音应答了一下，接着便听到脚步声向马车靠近。
宣华心跳得越发厉害，手心直冒汗。这时感觉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上，那双手有些粗糙却宽厚，将她的小手包在了手心。
她知道那是云哲在安慰她，心中稍稍安定。
这时候步履声已经到了马车之前，一双手探过来，揭开了马车车帘。紧接着，一股沉水香味儿扑面而来，一袭白衣的贵公子跨上了马车。
几乎是进来的那一瞬，王子陵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车中光线虽黯，但外面有灯光洒进来，不难看出，马车车厢里多了两个人。
然他尚未反应过来，便感觉某种锋锐的东西架在了他的脖子，那冰冷的触感无疑是一柄锐器。耳边听到了一个男人压低的声音：“坐下！”
他微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让那车夫暂且退下，你是聪明人，我不想伤害你。”身后的男人声音冷酷。
王子陵鼻尖微嗅，淡淡一笑，抬高了声音道：“阿符！你回去告诉谢三公子一句话。便说我有件事要办，就不陪他去太极殿了！”
马车外的那车夫正在套马，闻声粗声粗气地应了一声：“是，公子。”
脚步声便渐渐远去了。
“说罢？可是要出宫？”王子陵抬起手，正要去拿榻上的东西，便感觉那锐器向自己的咽喉上动了动。
“你最好别动！”那冷酷的声音道。
“我只是想点燃蜡烛。”王子陵住了手，却安然若素。“你受伤很重。我这里有伤药，你若不介意，不如先把伤口包扎一下？”
“果不愧是王氏公子……”身后的人喟叹了一下。“你如何知道我要出宫？又如何知道我受伤严重？”
“在洛阳宫，敢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的人，必定不是宫中人。今夜匈奴太子遇刺，我听说，那个刺客逃走时受了重伤。而刚才我一进马车，就闻到血腥味……想必，你就是那个刺客。”王子陵云淡风轻淡淡道。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云哲也没有反驳，冷然一笑：“明人不说暗话。如今你落在我手上，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送我出宫；要么……”
“我送你出宫！”他话未说完，王子陵便淡然地打断了他。
云哲反而一愣，微微蹙起眉头：“为何如此干脆？”
“聪明人做事，都会衡量利弊。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既然你无伤我之意，我也不介意给你行个方便。何必因为你刺杀了一个与我无关的人，我就与你闹个鱼死网破？”他悠然一笑。“或许我正好是聪明人。”
云哲眼神微微一沉：“有趣！看来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
“过奖！不过是随波逐流，顺应时势。”王子陵的声音淡然道。
云哲的声音微顿，洒然一笑：“那么你知道该如何做了？”
车厢外，又响起了那熟悉的粗莽脚步声。王子陵微微一笑，扬声道：“阿符，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办，你随我先出宫！”
“是，公子！”那叫阿符的粗声粗气答应，坐在了马车前面。
王氏的仆人训练有素，只听主人吩咐，并不问缘由。这个叫阿符的是王氏家生子，一身蛮力，武功高强，自小跟在王子陵身边，却从未骄奢。
在宣华的记忆里，上一世她与王子陵相恋相约，每次见到他跟随王子陵左右，他都是这幅粗声粗气的沉默样子，那么多年也没有听他说过几句话。
只听一声鞭响，马车便咕噜噜向宫巷里驰驱。
拂晓的宫道上，马车的轱辘声显得特别清晰，不多久，只见宫巷里便涌来一群禁卫军。但看到马车的标记，那禁卫军并没有多问，随即又退了下去。
有琅琊王氏这个标记，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止车门。
一个禁卫军侍卫迈着步子走近了马车。
只是扫了一眼马车上的标记，那侍卫便客气地点点头，回头一挥手。
马车咕噜噜继续往前走。车内的三人几乎都松了口气。然而，还未走出两步，便听到一个雄浑的声音凌厉地道：“那马车里是何人？为何不下车检查？”
那搜查的禁卫军听了，脸色一变。
宣华听这声音颇为熟悉，用手挑开了车窗的帘子，抬眼看去，只见城门口一匹高大的白冠黑马，马上坐着一个威风凛凛的武将。那武将身躯强壮，面色严峻。
宣华微吃了一惊。原来止车门这里，竟然由虎豹骑督萧雍亲自坐镇。
大楚禁卫军分为十二卫，其中最精锐的一卫乃是骑兵，被称为虎豹骑。
萧氏一族昔日辅助先皇登基有功，萧氏家主萧晋祥官至中护军，加散骑常侍，深受圣宠，掌管禁军二十余年。而他手下十二卫禁卫军中最精锐的虎豹骑，毫无疑问就由他最钟爱的儿子萧雍统领。
萧雍虽出身世家，但自幼在军营长大，是萧晋祥的左臂右膀。宣华带着云哲逃命的这段时间，搜查刺客的命令已经传达了整个洛阳宫。萧雍亲自带人，守在了止车门。他有此举动，敏锐力可见一斑。
仗着这辆马车是琅邪王氏的车辆，刚才放过搜查的那禁卫军虽然心中不安，却暗自给自己打气，解释道：“将军，那马车里坐的可是王丞相家的人！”
“王家的人？王家的人又如何？就算是皇家的人在此，也照搜不误！莫非王家的人，连皇命都不尊了？”萧雍脸色冷寒地道。
阴沉的语调让那禁卫军心中一冷，扑通跪在了地上。“卑职该死！”
“滚下去，自领三十军棍！”萧雍的脸色如千年玄铁。
那禁卫军一脸惨白，颓丧退下。
萧雍抬起眼，扫视了一圈，随手指了一名禁军：“你……过去搜查！”
“是，将军！”那被点名的禁军杀气腾腾地朝王子陵的车马走过来。
“末将奉命搜查刺客，请贵人恕罪！”禁卫军中气十足地一声大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