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只挥着扇子的手将那不识趣的小厮给顶了开去,有着孟浪声音的少年男子死皮赖脸地向前跨出一步,嬉皮笑脸道:“这位小娘子的身姿不仅灵巧,还如此妙曼。小生看得如痴如醉,总有似曾相识之感。不知姑娘能否转过身来让小生一睹芳容?”
站在树下的夏荷脸色微变。
这男子……若说前一句话不过是戏谑的话,这一句话简直是赤裸裸的调戏了。
作为公主的贴身宫女,这个时候她本应该立刻护住自家主子,斥责那大胆无礼之徒。可,眼前这人——显然是个勋贵子弟。若是果真起了争执,恐怕不是二公主想看到的?想到这里,夏荷偷瞄了一眼树上,将嘴里的话强咽了下去。
以二公主的聪明,她相信这种场合她必能够妥善处理。
想到二公主回宫之后的行事,夏荷不动声色间,心中还是带着些微的庆幸。幸亏跟了一个不太蠢的主子,否则以这位公主的艰难的处境,难免连累到她们这些奴婢。
站在树上的宣华,自然不知道此刻她这贴身宫女心里的小九九。她听到了那男子的轻浮话语,微微吸了口冷气。原本还有些紧张,但此刻却陡然放松下来。
“怪道声音这么熟悉呢?原来是他?”这孟浪的声音,终于让她想起来了……长安城外那个溅了她一身泥还取笑她的那个纨绔少年。只是,世子?什么世子?
莫非……她嘴角浮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可不是熟悉的?旬月不见,世子一向可好?”手里拈着梅花,宣华微笑着回过头。年轻娇嫩的脸庞,在娇艳欲滴的红梅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树下的少年男子抬起头,只觉眼前一亮。但同时,面上不出意外地露出了一抹惊色。旋即,低头看了她的服色,脸上的表情更加愕然,他伸手指着她:“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宣华眉头一扬,勾着嘴角从树上跳了下来。
“旬月不见,你怎会成了洛阳宫的宫女?你……你明明是那个……”想起记忆里印象深刻的那个狼狈的小泥人,少年一脸不可置信。可眼前这人的音容笑貌,分明是个那个人无疑。
“乡下丫头没了活路,来宫里当宫女,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宣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嘴角一翘。穿着夏荷的衣服倒也合适,正可信口雌黄。
如今她在宫里举步维艰,须得处处小心。虽说知道眼前这少年并非什么坏人,但他举动轻浮,亲近不得。自己还是离他远点,免得惹是非。
这一席话,说得那少年一愣,她便顺势笑道:“这梅林的梅花的确开得好。世子不妨在此好好瞧一瞧。奴婢还得奉命将这梅花送到奴婢主子的宫里,就不奉陪了!”
向旁边呆愣站着的夏荷使了个眼色,宣华将手里的梅花递给了她。“夏荷,我们走!”
“等等!”那少年猛地回身,似乎才刚刚回味过来,一挥扇子:“主子?你主子是谁?”
“紫虚宫,无忧殿。不知世子可曾听说过?”宣华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紫虚宫?无忧殿?”少年摸着下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费解地眨了眨眼。“听起来有些耳熟,不过却又记不起来住的是哪一位主子?华奴——”
“嗤”的一声笑,旁边那小厮打扮的机灵少年终于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少年猛然间也醒过味来,面色一红,随即却是自己也笑了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地用扇子一拍巴掌,少年恨恨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骗本世子!子虚乌有?我就不信,我寻不出她来!”
宣华此刻还不知道,自己的随便敷衍招惹了这位世子的“记恨”。不过她就算知道了也不怕。她是堂堂公主。那位小世子要想从洛阳宫找出她这么一位宫女,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这世上显然有些事情的发展,大都并不按照常理。
郑太后的永乐殿里,宣华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的少年,面色猛地涨红。好容易求见郑太后被应允,她喜滋滋地利用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献宝般地把那一蓝洗干净的金边兰叶带过来。哪里知道,才一进来,便看到了半个时辰之前刚刚见过的那张脸。
“见过皇祖母,给皇祖母请安。”规规矩矩地跪下给郑太后行礼,却始终感觉有一道目光盯在她身上,让她如芒在刺,浑身不自然。
半个时辰前,她还骗他自己是紫虚宫无忧殿里的宫女。可没想到半个时辰后,当着他的面,自己又亲口把这谎言给戳穿。再厚的脸皮,遇到这样打自己脸的事,也难免会有些难为情。更何况,宣华的脸皮不太厚。
给郑太后请安的这瞬间,她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烫,心里忍不住心虚。
“起来吧。花嬷嬷,看座!”郑太后挥了挥手,却并没有看她。反而和颜悦色地继续向那少年道:“赫儿,你继续说。你父王的伤后来怎么样了?那赤脚大夫真的可信?”
“说来也是父王幸运,那赤脚大夫所用的祖传秘方,也是颇为厉害,竟然治好了父王的伤……”那少年坐在郑太后的座榻边,大咧咧地坐着,一边讲述,一边滴溜溜的眼珠子向宣华扫过一眼。“皇祖母,那一位妹妹看来面生……却不知……”
“哦,那是宫里的二公主,名讳宣华,比你小上一岁。”郑太后一直兴致勃勃地听那少年讲话,此刻才正眼扫了宣华一眼,不过眼神有些淡漠。“你今日来,可是有事?”
虽说比起第一次召见,这语气显然已经客气许多。但跟郑太后对那少年的态度相比,却是冷淡得太过明显。宣华心中一窒,本来满心的热情,顿时被打消了一半。
原以为郑太后对她有所改观,但她还是太天真了。或许有些事,真的不能操之过急。心中微凛,她垂下了头道:“没甚要事,只是想给皇祖母请个安。”
“既如此,你便先退下吧。哀家和蜀王世子还有些话要说。”郑太后淡淡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