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儿见过冉嬷嬷,这位赵公公可是皇后宫里的?”柔婉的声音响起,宣华抬起眼帘,扫向赵如喜:“赵公公,既是皇后娘娘想见宣儿,且莫让让娘娘久等。还烦请公公为我带路。”
上一世她一直很害怕杨皇后身边的这个权势颇盛的大太监。但这一世,失而复得的自信让她挺直了腰杆。再次面对赵如喜,她竟是能够以平常心与他面对面,再也没有了惧色。
原来心中笃定,是这么一种感觉。
“那就跟我走吧。”本来存了刁难心思的赵如喜,在这一刻却竟是没敢施出来。
一路心中自然起伏万千,赵如喜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
皇后原本对太后私自接回这弃妃之女心怀不满。今次若皇后看到这些年的作践并没有取到预想中的效果,恐怕更不会开心吧?赵如喜一阵苦笑,不由自主握紧了拂尘。
“你先待在这儿吧,等咱家进去通报一下。”到了皇后正元宫的清秋殿外,赵如喜一挥拂尘道。说罢,也不理宣华,径自匆匆向殿内而去。
清秋殿是皇后宫里颇为冷清的一处宫殿,为了给太子祈福,杨后在这里建了佛堂,供奉了太子的长生牌位,日日礼佛。后来太子死后,长生牌位却没撤,杨后思念亲子时,将这处殿堂更名为思子堂。不过那却是后话了。只是算着日子,这后话也将很快到来。
殿外的地面保持着原始的状态,并没有铺上整齐的方砖。四周的草木也生得甚是茁壮,林木峥嵘。与其他宫殿相比,这里多了许多清净和庄严,的确是礼佛的好去处。
“皇后娘娘在为太子祈福,你在这里候着吧!”赵如喜很快就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却不怀好意,阴阳怪气地道:“太子算是长兄,既然二公主来此,也便一起为太子祈福吧!”
一本经书扔在了宣华脚前的地面上。
宣华低头看了看粗粝的地面,心中微微一沉,抬头道:“就在此处?”
“就在此处。”赵如喜拂尘一甩,嘴角勾起一丝刁难的冷意。“莫非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宣华当然明白,这是杨皇后给她的下马威。
上一世的杨皇后只是像郑太后一样,晾了她半个时辰,便召见了她。那个时候太子已死,杨后心死莫大于哀,虽憎恶他们姐弟,但一个成了痴傻,一个养歪了,也没有太多可计较的。
可今世太子都快病死了,那贱人所生之子却仍旧好好的,还被郑太后被庇护了起来。又听说那贱人的女儿竟然也没有养成她预料中的样子,原本对太后怨怒的杨后,心中窜起的怒之火将她烧得几乎失去了理智。
司马衡好歹有郑太后庇护,但她一个孤女,又不受太后待见。皇后想要治她,实在是容易得很。此刻宣华若是敢反对的话,大概立刻会被冠上一顶对长兄不尊,诅咒太子的罪名,到时候会出什么事便是不可预料。
既然非跪不可,宣华便干脆利落地捡起了那本经书,跪在了地上。
粗粝的地面让她膝盖一阵剧痛,她咬了咬牙,翻开了经书开始诵读。
赵如喜原想挑她的刺,但见她跪地之后规矩一毫不错,更难得的是表情庄严郑重,倒像是真心为太子祈福,让他准备了许多的挑剔话竟是没有机会说出来。
平和的诵经声在院子里响起。半个时辰过去,宣华只觉得自己的膝盖中似乎有千万根钢针刺入。只是稍动了一下,便感觉那粗粝的石子几乎扎入了肉里。
但杨后那边却似乎并未满意。赵如喜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寂静的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直挺挺地跪着。嗓子都有些沙哑,但诵经声她却不敢停下来。她知道,赵如喜一定在某个角落里看着她。一旦有什么差错,恐怕境况会比现在还要惨。
天色渐渐暗下去,冬日惨淡的阳光一下去,枝叶茂盛的院子里便添了几分阴森。
一阵寒风吹过,宣华不由瑟瑟发抖。
虽出门前已经做好了准备,特意多穿了几层夹衣,但此刻跪在阴冷潮湿的地上,宣华仍旧觉得刺骨般地冷。膝盖已经没有知觉,若不是她靠意志挺直着身躯,恐怕没有办法保持跪立。嗓子眼里已经快冒出烟来,诵经声早就已经嘶哑。
她已经跪了整整三个时辰了。不知何处飘来了一阵饭香味,勾得她肚子咕咕地叫,饥饿像一双手攒住了她,似有一百多只爪子挠在胃里。这种似曾相识的让她熟悉的痛苦滋味,叫她又想起了在杨家庄那些屈辱的日子……一切都是拜杨后所赐!
怒火让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不过瞬息,她便压制住了怒火。
她可以随时寻司马修瑶报仇,却动不了杨后。既然动不了,那最好就不要轻举妄动,这是她上一世在杨后那里得到的最大教训。
“……上下及四方,诸所生品物,天上及世间,佛最无有上……”宣华闭上眼睛。
念诵了多遍的佛经她已经记得烂熟。一遍一遍的诵经,终于让呼吸渐渐平和下来,而肉体上的痛苦,也似乎淡化了许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宣华缓缓地睁开眼睛,入眼就看到了一袭华美凤袍的衣角。夜风轻拂,华美的衣衫飘荡,一个尊贵的人影缓缓走到她的身前。
不用看便知道,眼前这人便是后宫之主杨皇后。她终于肯出来了。
宣华只觉心神一跳,不自觉便停止了声音。便听到熟悉的威严声音淡淡道:“经颂得不错。今日便到这里吧。”
宣华不由一怔。就这么结束了?
对杨后十分了解的宣华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不过没等她松了口气,便听到那声音顿了顿继续道:“明日,相同的时刻,仍然来此地。本宫会派人去宣你!”
宣华身躯微微一震,猛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一个大袖飘飘,衣袂飘飞的背影。
明日还得来?她就说,杨皇后怎肯轻易放过她?
宣华嘴角勾起一丝苦笑,缓缓地扶地站了起来。刚刚直立起膝盖,却是一阵剧痛,那种针刺般的抽痛让她眼前一阵发黑。今日才跪了一下午,她这条腿已经快废了。她不敢想象如果日复一日这么跪下去,会有什么后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