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十余岁的少女，眉眼清淡，神情淡漠，有些旁若无人的姿态。这种冷清清的姿态，与宣华上一次见到她时可谓一模一样。这不是六公主司马昭文又是谁？

凤央宫的几个公主里，若说司马修瑶是最嚣张的，那么司马昭文就是最古怪的。她性情十分孤僻。若非迫不得已，她平日很少跟其他公主在一起。即便在一起，整日冷冰冰，不太搭理其他人。

与其他公主不一样，司马昭文身边没有贴身宫女，贴身伺候她的是一个与她同龄的小太监叫唐穗。不过她对唐穗倒是好得很，上一世她出嫁之时，还亲自向皇上为讨了恩典，给了唐穗自由身。她上一世出嫁最早，几个公主里，宣华与她既没有交情，也没有太大的矛盾。

两个人在殿门口正好相遇，抬起头来互相打量了几眼。

“这位……想必是二皇姐吧？”清淡的声音，虽然叫着皇姐，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司马昭文抬起头来，只扫了宣华一眼，便又垂下了眼帘，微微躬身：“昭文见过二皇姐。”

礼节上无可挑剔，但也并无多少真心。

“六皇妹，不必多礼。”宣华抿嘴笑了笑，倒也并不介意。说起来，这倒是她凤央宫唯一一个并不憎恨的人。况且，司马昭文的冷淡在她看来也是情有可原。

她八岁的时候，生母妩美人因触犯宫规，杖刑受辱而死。那时她已经记事，眼睁睁地看着生母被杖毙，当时据说大病了一场。后来病愈后，便变得有些沉默自闭。

这些陈年往事上一世她知道的时候，已经过去良久。而如今，距离她生母之死，不过才两年而已。也难怪她的脸上总是冷冰冰，没有一丝笑容。这种境遇，哪里又笑得出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主殿，迎面就看到了冉嬷嬷。

皇女们并没有自己的小厨房，膳食统一由大厨房提供。凤央宫的规矩，素来是几位公主在一处吃，既是为了增加姐妹情谊，也是为了方便教养嬷嬷言传身教。偶有特殊情况，才允许传膳到房间。否则一般的日子，几位公主都得在这里用膳。

此刻正是早膳时间，冉嬷嬷正带着两位教养姑姑给皇女们布菜，看到宣华和司马昭文，便作势行礼：“老身见过两位公主！”

“冉嬷嬷不必多礼。”宣华哪里敢让这老奴真拜下去，连忙伸手去扶。

“二公主，昨夜歇息可好？”冉嬷嬷白胖的脸上挂着笑眯眯的笑容，细细打量着宣华。“瞧着今日倒是精神多了。”

昨日宣华跟郑素君回宫，穿着甚是朴素，今日却是盛装了一番。

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的锦缎长裙，袖口绣着银白色的繁复云纹，裙摆上绣着深紫色的滚边。一件缀着金边的紫色大袖衫披在身上，腰间挽了条纱织腰带。宽袍广袖，步伐之间，只见裙上那大片大片的紫色鸳鸯花若隐若现，风姿飘逸若仙，煞是好看。

冉嬷嬷一边打量着她，一边心中啧了一声。

昨日看到宣华穿着素净，虽说颇为得体，却没有盛装起来打眼。她昨日虽说也随口夸了一句，不过是客套话而已，此刻才算是真正在心里赞叹了一回。

其实昨日里宣华穿得素净也是有原因的。她是随着郑素君入宫，而郑素君的性格素来不喜欢招摇。为了给郑素君留下一个好印象，她自然也得穿得素净些。

但如今入了宫却不一样，郑太后与她那个古板的侄女儿性格恰恰相反，更喜欢明艳的打扮。她如今在洛阳宫，唯一能依仗的是郑太后，自然也得随着郑太后的喜好打扮。

只可惜，她虽为了讨好郑太后盛装了一番，却仍旧没有见到郑太后的面。

两个人说话间，一群宫女簇拥着两个盛装的人逶迤而来。冉嬷嬷一回头，便是招呼道：“五公主和七公主也来了。老身见过各位公主！”

“冉嬷嬷不必多礼。”一个柔婉的声音马上道。

声音的主人与司马昭文差不多大的年纪，正是排行第五，与司马昭文童年的五公主司马清河。她穿着一件间色条纹裙，百合色的大袖衫，衣饰算不得华丽，配色也极为低调，但却有一股清逸的气质。眼神滴溜溜地看着宣华，她浅浅一笑：“这位姐姐，想必就是二皇姐？”

“五皇妹。”宣华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话。

“不错，她就是你们刚回宫的二皇姐。你们姐妹日后可要好好相处。”冉嬷嬷笑说，说着话时，向司马清河身边另一个看来身量未足，看来不过六七岁的小姑娘招了招手：“小七，你也来见过你二皇姐！”

那女孩面色怯弱，似有不足之症。听了冉嬷嬷这话，乖巧地上前拜道：“小七见过二皇姐。”七公主明越是孙美人所生，生母位份低又多病，是以将她养在了凤央宫。虽说与生母不在一处，但每个月还能看望生母几次。虽说也依靠不了孙美人，但至少还有个母亲疼爱。这一点她比其他三位公主稍强些。

“七皇妹不必多礼。”宣华连忙伸手去扶。礼节上无可挑剔，但眼神的笑意却并未到底。

“我昨日刚刚回宫，原本备好了礼物，准备去见过诸位姐妹。却听冉嬷嬷说诸位皇妹们并不在凤央宫。冉嬷嬷关照，让我早些歇息，让我今日一早再去拜会。我特令奴婢带来了一些薄礼，还望各位姐妹不要嫌弃。夏荷，把东西取出来！”

春柳昨日被司马修瑶打伤了脸，今日她身边只跟着夏荷。夏荷从怀里拿出一个匣子出来，双手捧到宣华面前。宣华取过匣子，从里面分取出一个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里有几支玉钗，虽并不是很贵重，不过雕工却是极好……”

宣华打开其中一个小巧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支玉钗出来。只见那玉钗顶上竟然是个碧翠欲滴的蝴蝶，蝴蝶的翅膀晶莹剔透，栩栩如生，两个触角更是活灵活现。

这是她在长安的市集上买的。比玉质，自然比不上宫里的东西，但是难得的是民间的新鲜玩意，比起宫里中规中矩的款式，更要有趣得多。

众公主从未出过宫，自是未曾有机会见识宫外的精彩。此刻看到如此别致的玉钗，当即只觉眼前一亮，都被这钗子上的蝴蝶吸引了注意力。

最小的七公主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玉蝴蝶，小嘴都长成了O型。宣华瞧她的样子，便把那蝴蝶玉钗往她手里一送：“七皇妹，这个送给你的。”

“好漂亮的钗子，谢谢二皇姐！”小七爱不释手。

“瞧起来，竟似是真的一样……”司马清河一瞬不瞬地看着，眼中有艳羡之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