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叔!”宣华收下匕首,这正是她现在所需要的。心中涌起一丝感动,她摸了摸身上,全身除了杨家主母林氏那套头面,再身无长物。
这男人如此本事,定不是普通人。若是将那些俗物给他作谢礼,倒是亵渎了他救她的一番好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将插在头上的竹钗摘了下来。“若是不嫌弃,大叔可收下这支钗子。若他日再相遇,大叔可以此为凭证,让我做一件事!”
“小丫头,倒是好大的口气。”那男人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一脸认真的表情,虽然心中不以为然,却还是接过了那根简陋的竹钗。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两个人几乎同时说。
男人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宣华回过头,对着身后的司马衡轻声说了句:“阿衡,我们走了!”也昂首阔步走上了前往万华山的山路。
一入山,便如水滴汇入了大海,再寻她便难上加难。
她带了食物,也带了盘缠,准备十分充分。山路虽然黑漆漆的,她心中并不害怕。万华山上并无猛兽,但夜路对她这年龄的小姑娘来说,仍十分危险。她一口气走了两个时辰,眼见着已经到了半山腰,便找了个岩洞准备歇息一晚。
将洞里的石块清理了下,在洞口再做了些伪装,宣华将司马衡从背上解了下来。五岁的小男孩儿一声不响,瞪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看着唯一亲人那清澈的眼神,她的心便一下子化了,浑身的劳累辛苦顿时烟消云散。“阿衡真是乖。”
这一路,他趴在她背上,再惊险的情况,他都没有发出声响。
宣华将他抱到膝上,姐弟俩相互依偎着靠在洞壁上。轻轻将司马衡搂在了怀里,她抚摸着他的脑袋。“阿衡,怕不怕?”
“有阿姐在,阿衡不怕!”司马衡摇了摇头。
“真是个坚强的好孩子。”顺着他的脑袋向后,宣华轻抚到背脊,背脊上的骨头由于太瘦而凸起来,有些硌手。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可这些年,除了她自杀之后换取的这些天的好待遇,他几乎从来没有吃饱过饭。
幼年时代,伴随着他的,不是打就是骂,好在他并没有因此养成懦弱的性格。而这一世,她唯一的亲弟弟,终于不是个痴傻的孩子了。
“阿衡,你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出过镇子呢。你知道吗?洛阳好大,我们的家……也好大。阿姐会带你回去,夺回你应得的东西!从此之后,有阿姐护着你,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再也不会有人害你!阿姐带你回家!”
宣华轻柔的声音,伴随着司马衡入梦。但宣华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睡。直到夜即将过去,她逐渐陷入迷迷蒙蒙之中,忽然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升起。
她浑身一震,猛地睁开了眼睛。
便在这一刻,她听到了山下似乎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半山的山道上,管事朱能带着十余名壮汉,拖着一条猎犬沿途搜索着。
搜到山上来,其实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整个小镇都搜了个遍,几乎掘地三尺,却还没找到那姐弟俩。杨继祖本人已经快气疯了。
原以为今夜好事能成,可刚才杨府四处起火,一片混乱的当口,胡婆子的那赌棍儿子嚷将起来,他才知道那贱丫头逃出了府。若是这贱丫头逃走了,那睡在大儿子床上的那又是谁?气急败坏地去东院客房查看,一看差点气吐了血。
东院都快烧了一半,他那糊涂儿子还睡在温柔乡里,差点没被浓烟给熏死。连忙差人将这孽子从帐子里拖出来,却发现儿子赤身裸体抱着的,竟然是府里的下贱小丫头玉桃。当着诸多救火人的面,杨继祖只觉眼前一黑。
这真是偷鸡不着反而蚀把米啊!顾不得搞清楚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杨继祖连救火都来不及,就派出所有壮丁出去追。此时此刻若是那对姐弟跑了,那儿子的前途,乃是他杨家庄所有人的前途,算是彻底没有指望了。
杨家庄子里的壮丁颇多,但是分到山上,却还是不够。每个搜捕小队分了十余人,分了二十多个小队,又在镇上临时去猎户家借了几条猎犬,指望地毯式的搜山能够将那姐弟搜出来。只不过,这些人搜了一晚上,却也没有什么收获。
“娘的,一晚上没有困觉,眼睛都睁不开,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一个壮汉无精打采地走在最前面,忍不住出口抱怨。
“我看,她未必会上山吧?”另一个环视着这苍茫的大山,紧紧跟在猎犬后。那猎犬突然一头扎在路边,那人跟上前去,从路边扯出一根不知道什么年代的骨头来。那汉子不由一抖缰绳,骂了句:“蠢狗!”
旁边的人嗤的一声笑。
这时又有人提议:“天都快亮了,不如我们歇歇吧!朱管事?”
朱能是这群壮汉里年纪最大的,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他不像是来找人的,反而像是来游山的。听到这话,他点了点头,于是一行人便坐在了路边。
朱能却没坐,他背着手站在山间,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娘的,臭丫头倒是个有本事的!这一折腾,把整个杨家庄的人闹了个人仰马翻,却连她的影子都没找着!老子就知道,这对姐弟终究不是池中物……”
他话音未落,便见旁边的那只猎犬突然竖起了耳朵。似是闻到了什么,那猎犬拼命地挣扎起来。
抓住猎犬的那汉子刚刚坐下,不愿站起来,攒紧绳子喝道:“蠢狗,你给我老实点!”
那狗却变本加厉地叫起来。忽然之间,那狗用力一窜,那汉子没有抓紧,那狗便如出弦的箭一般,向一处丛林中窜了进去。
“哎呀——”那汉子一声喊,连忙站了起来。
这突出的意外,让众人不得不暂停休息,向那脱缰的猎狗追去。
丛林中,宣华背着司马衡拼命地跑。
听到喧哗的那一刻,她便已经预感不妙,趁早就在跑了路。没想到没跑多久,她便听到了狗的叫声,她心中更是一阵发憷。她两条腿,还背着一个人,是决计跑不过四条腿的畜生的。眼见着前面有几棵大树,她只能咬牙往树上怕。
此时此刻,她这个野丫头的能耐便发挥出来了。
刚刚爬上树,那猎狗便嗖地地追了过来。猎狗闻到的气味在此处消失,那畜生不由围着这片树林打转。没多久,那帮壮汉便也追了上来。
宣华紧紧趴在树枝上,幸亏现在天色还没有大亮,视线还有些模糊。
只见一个汉子冲上来,一把拉住了那条狗,一脚踹了过去:“蠢狗,叫你乱跑!叫你乱跑!”
那狗被踢得嗷嗷地叫,却不停地在树林中转圈。
另一个汉子觉得不妙:“是不是这畜生真的闻到了什么?”
“那就找一找吧!”另一人说。
一群壮汉就跟着那猎犬在丛林中搜索起来。
宣华刚刚一阵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可连喘气都不敢喘一喘。她憋气憋到了现在,只觉得喉咙鼻子里一阵痒痒,很想一个喷嚏打出去,却强忍着。
她用手紧紧捂着鼻子,大口喘气,却还是没有办法去掉那种痒痒的感觉,只忍得浑身上下都颤抖起来。
站在树下的一人似乎察觉到了异样,猛地抬起头,向树上看过来。
便在这刻,宣华也正低头看下去,四目相对。宣华只觉心中一阵发冷,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都停止流动了。而四周的空气也在这一瞬静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