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华听到这句话,陡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回身四顾,见身后有一座屏风,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两步,她悄无声息地躲入了那屏风之后。
她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鬟,虽说也颇有几分姿色,但在这生香活色的牡丹楼,却太不引人注目,虽刚进来时露了脸,但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她。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被门外的声音吸引了目光,都凝神向外面看过去,只想一瞧那牡丹楼最美的美人的风姿,根本没人发现忽然少了个小丫鬟。
就在她刚刚隐入屏风后的那一刻,只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娇柔而熟悉的声音道:“妾身见过各位贵人……”
听到这个声音,宣华不由暗自庆幸。不出她所料,来的果然是宋莹儿!
轻轻呼出一口气,她透过屏风,向外面看过去。只见宋莹儿梳着云鬓,黛眉飞扬,比她平日里的装扮要美艳三分。虽是也有几分妖娆,然她身上有着真正大家闺秀的气质,举手抬足,一颦一笑都皆有风范。
宣华不知道到底是多么刻骨的仇恨,才让她这样清高的女子不惜假扮女妓,沦落风尘。但见比起教坊司那会儿,如今的宋莹儿似乎更习惯了这样的装扮。
宣华隔着屏风向外了一会儿,本来想瞧瞧那被称为王爷的白胖子到底是何等身份,但见这些人只寻欢作乐,饮酒狎妓,而那白胖子只是被人尊称一声陈爷,并没有人再叫他王爷,倒是让宣华不由怀疑自己刚才是否听错了。
此刻的处境让宣华有些不安,她向屏风后面的空间四处瞧了瞧,指望能够先寻个地方能够逃出去。然而身后是封闭的墙壁,她不由习惯性地向梁上看。可这屋顶却是构架极高,虽然下面灯火辉煌,但上面却是一片漆黑,遥不可及。
若想要逃走,要么光明正大地从门口出去,要么就只能顺着窗户爬出去。
而最近的窗户,却在谢准的身后。
谢虽是庶出,但毕竟是谢家人,所坐的位置颇为靠近主位。他背后有扇半开的雕花窗,从那窗口的缝隙看过去,背后似是一泓湖水。
从门口逃出去自是不可能的。宣华盯着那扇雕花窗。若是从雕花窗翻出去,循着湖水逃走,倒是一个办法。虽然这个季节湖水有些冷,但至少她是会水的,总有一线生机。只是从她的位置爬向那雕花窗,只怕没靠近就会被发现。
她有些犯了难。试探着向前略爬了两步,却无意间瞥见了脚下的地板。
这富丽堂皇的屋子,地板都是光亮可鉴,但她发现她脚下有一块地板的边缘处,似乎跟其他地板的颜色不一样。
这样细微的地方,原本很难被发现。然而此是夜晚,烛光高照,那块地板不一样的颜色微微有些反光,入眼所见,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她忍不住伸手,用指甲轻轻在那块地板的边缘处抠了抠。触感上似乎并不稳固。她忽而心中一动,从发上拔下发钗,用力从边缘处插入了那块地板。
让她大吃一惊的是,发钗刚插入边缘处,那地板的另一边竟是晃悠悠地翘了起来。那块地板竟是活动的,她伸出另一只手,就要把它揭开。
然而就在这一刻,她看到了一双冰冷的眼睛,自地板下面正冷冷地盯着她。
刚刚揭开地板的宣华,猛然瞧见这么一双眼睛,不由毛骨悚然,几乎就要叫出声来。幸而她尚存理智,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借着高台上的灯光,宣华隐约看到了地板下半张阴郁的脸。那张脸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只是一瞬,她便想了起来,她曾经见过地板下的人。
之前在宫外跟踪皇长姐司马元嘉时,她见过这个人,拎着人头向司马元嘉去交差的杀手。她心中又是慌乱又是意外,手一抖,将那木板盖了回去。
那时她躲藏在酒楼,这人发现了她,却并没有多管闲事。无论如何,她也应该投桃报李。只要与她没有关系,她也不必管他的闲事。
按捺着剧烈的心跳,宣华侧着身子向后退去。努力想平静,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了。这个人是杀手,如今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里,不用想便已是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不知道,他今晚的目标会是什么人。
宣华越发迫切地觉得自己应该离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若是此时这里有人被刺杀,她定也会受到牵连。这么一想,越发心急如焚。
外面琵琶声声慢,她心中却是焦躁难安。
而就在这时,外面又有一群花枝招展的美人涌了进来,分坐在那些宾客们的坐榻边。只听到那白胖子陈爷的声音道:“咦,刚才我带进来的那位小美人呢?”
宣华听到这个声音,头皮一阵发麻,屏风之后,再出地方可躲。
正不知所措,那狐假虎威的仆从便伸头探了过来,一眼扫到了宣华,松了口气:“原来躲在这里?还不快出去给贵人倒酒!”
不等宣华答话,他伸手就将宣华从屏风后拉了出来。
宣华双手捂着脸,只祈望宋莹儿专心弹琵琶,不要瞧见她。
但却偏偏事与愿违。
白胖子陈爷坐在主座,宋莹儿正对着他而坐,盈盈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宣华。她微微一愣,一双锐利的眼神却毫不迟疑向宣华直视了过来。
宣华虽然并没有直视他的目光,但感受到了她目光的直视,只是低着头,再也不敢抬起头来,心中只是暗想:“完了……”
屋内宾主尽欢,觥筹交错,宣华跪坐着拿起白胖子身边的酒壶,给白胖子斟满了一杯酒。那白胖子顺手向她的腰间揽了过来,宣华向后一躲,那白胖子捞了个空,皱起眉头,还未开口,这时听到一个声音笑道:“这里真是好生热闹!”
随着声音,门外竟是不打自招地走进两个人来。走在前面的身影,灵动潇洒,穿着一袭紫衣,手里拿着折扇。走在后面的那位,白衣罩衫,清雅出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