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冬雪消融,万物复苏,被寒冬压制了几个月的京城又热闹了起来。
二月初八是晋阳侯老夫人的六十寿辰,晋阳侯府举办了一场空前热闹的寿宴,邀请的客人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还有一些没有受邀的,也都奉了礼物前来拜寿,贺礼被收了也没能进入晋阳侯府的大门。
姜家也收到了晋阳侯府的请帖。
按理说姜家还不够格去侯府参加寿宴,但因为有张元清这个太傅和姜裕成这个显庆帝身边的红人在,晋阳侯府早就给姜家送了请帖。
与姜家一样情况的还有凌家,凌绩鸣和范瑾也在受邀之列。
这一切都得从五年前那场九溪之乱说起。
五年前,姜裕成和凌绩鸣去九溪调查库银丢失一案,没想到却误打误撞发现了九溪知州胡文耀暗中屯兵设立了私兵营。
为了调查私兵营,他们经历了被追杀、落寒潭的危境,后来被恭王府的纪统领所救,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京城,将侯冰的供词和私兵营的方位禀报给了显庆帝。
显庆帝命武骁侯傅云集前去九溪查探,历时半年多,揪出了以九溪知州胡文耀为首的一支逆王余孽。
胡文耀年轻时受过逆王恩惠,逆王被先帝处死后,还有一个遗留在外的私生子没被发现,侥幸逃过一劫。
逆王私生子生母是一个妓子,当初在逆王醉酒下得到宠幸,为攀上逆王,不惜坏了规矩偷换了避子汤,十月怀胎后生下了一个儿子。
妓子生下儿子后,抱着还未满月的孩子去找逆王。彼时逆王还是先帝器重的皇子,家里妻妾成群,庶出嫡出的儿女一大堆。他将妓子生的儿子视为耻辱,哪里肯认这个儿子。
原本想要暗中解决了母子俩,最后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将他们安置到一处新购的宅子里,每月派人送些银钱和吃食去。妓子和儿子留在那宅子里待了几年,直到逆王谋逆被处死。
逆王死后,逆王的妻妾子女无一人活下来,妓子心生恐惧,连忙带着儿子离开京城,投奔了当初在青楼里的好友。
妓子的好友正是吴志林的生母,那时正与胡文耀打得火热,还给他生了个儿子。逆王对胡文耀有恩,胡文耀得知逆王还有血脉存活时,便将那孩子与自己的私生子养在了一起。
一开始他只存了报恩的想法,但在官场沉浮了十几年后,认为自己怀才不遇,总是被人打压,于是便起了拥立新主的念头。九溪便是他们的势力起源之地。
谁知显庆帝压根不给他们时机,傅云集到九溪后,用了半年时间将他们一网打尽,胡文耀及其属下被押解进京,逆王血脉被秘密处死。
论功行赏时,武骁侯傅云集得了首功,姜裕成次之,凌绩鸣则在姜裕成之后。
姜裕成被擢升为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凌绩鸣升任正五品刑部员外郎。
姜裕成这个翰林院侍读学士,在显庆帝面前露脸的机会多了,渐渐的得了显庆帝的看重,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
姜裕成升了官,还为母亲和妻子请封了诰命,姜母和颜娘如今都有诰命在身。
晋阳侯府的寿宴去的人多,颜娘带了女儿满满和双生子前去赴宴,小儿子则留在家中由姜母照看。
满满今年十三岁了,正是相看人家的年龄,颜娘近来出门都带着她。若有合适的,可以先定下。
满满并不知娘亲的心思,她觉得自己年纪还小呢,并不着急嫁人。在颜娘领着她拜见过晋阳侯老夫人后,与手帕交张琼枝一起出去找其他认识的小姐妹去了。
亨氏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道:“我们家琼枝这几年总算是张开了,要是还像幼时那般,我可不愿她跟你家满满待在一起。”
这么多年相处,颜娘也知道了亨氏的脾性,心思不坏,就是总想跟人比高低。
她笑着道:“琼枝越大越文静,不像我家那个猴儿,调皮得紧。”
“那倒是实话,也不看看我家琼枝是什么身份。”亨氏有些小得意。她家琼枝出身书香门第,自幼便跟着太傅祖父读书,这满京城的姑娘小姐们,能有几个比得上的?
郭夫人见她尾巴快要翘到天上了,怕她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连忙打岔道:“你家琼英也有十岁了,也该带出来让各家夫人们瞧瞧了。”
郭夫人口中的琼英是亨氏的次女,长得玉雪可爱,聪明伶俐,但亨氏就是不喜欢她。
此刻听郭夫人提起她,亨氏立即闭了嘴,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颜娘和郭夫人相视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到看到了无奈。
眼看着气氛僵了起来,颜娘转移话题道:“红樱快生了吧,嫂嫂最近可有去看过她?”
“产期就在月底,我打算明日就去闻府看看。”提起女儿,郭夫人脸上笑意盈盈,“你们若是得空,就一块去吧。”
亨氏摆手道:“我可没空,明日我要带着琼枝回趟娘家。”
郭夫人又看向颜娘,颜娘点头,“我明日空闲,到时陪嫂嫂前往吧。”
听了颜娘的话后,亨氏又道:“我就不明白了,那闻家老太君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为何嫂嫂每次去看红樱都要找人陪同。”
郭夫人难得的有些气弱,“也不知怎地,每次一对上她那双眼睛,我心里就怕得很。”
亨氏道:“不过是活得久了些,有什么好怕的。”
郭夫人无奈的叹了叹气,不再说话。
与亨氏的不以为然和郭夫人的害怕忐忑不同,颜娘一想到闻老太君那一张脸,总觉得有些违和。
有认识闻老太君的都说她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可见过她几次后,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时一位穿着橘红祥云袄裙的妇人走了过来,颜娘疑惑道:“徐姐姐出去了一趟,怎地还换了了一身衣裳?”
这妇人是国子监祭酒于幼和的夫人徐氏,与郭夫人一向交好,郭夫人将颜娘和介绍给她认识后,徐氏与颜娘一见如故成了好友。
徐氏闻言坐了下来,不高兴道:“今日真是倒霉,竟与我那庶妹遇到了,不仅被她奚落了一番,还弄脏了原来那一身衣裳。”
亨氏皱眉道:“你那庶妹也太嚣张了些,仗着女儿为太子生了唯一的儿子,就真拿自己当太子岳母啦,真不要脸。”
郭夫人扯了扯她的袖子,“这是什么场合,不该说的一个字也别提。”
亨氏自知失言,连忙闭了嘴,却打心眼里瞧不起小徐氏的做派。
太子五年前娶妻纳妾后,五年间只得了个女儿。显庆帝着急抱孙子,前年进行了一次小选,徐氏庶妹小徐氏的女儿被选入东宫,去年便生下了太子的长子。
显庆帝大喜,对长孙十分疼爱,见长孙生母母族位卑,不仅升了小徐氏女儿的位份,还将小徐氏的夫君调到了京城为官。
小徐氏未嫁时受了嫡姐的气,靠着女儿翻了身后,只要一见到嫡姐就会出言讥讽,徐氏已经是忍无可忍。
她又道:“我刚刚出去还碰见范瑾了,与我那庶妹亲亲热热的,好像她们才是两姐妹一样。”
亨氏问:“她俩怎么好上了?我记得前些日子勇毅侯世子才弹劾了雍证其,范瑾不是勇毅侯的外孙女吗,为何会跟小徐氏搅和在一起?”
说着眼睛还瞟了颜娘一眼,颜娘道:“你别看我,我跟她又不熟。”
徐氏也插言道:“还能为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聚在一起估计是在商量怎么使坏。”
郭夫人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她这会儿正在心里担忧着长女雪莹的处境呢。